鄒明的輕敵終於使“井岡山”遭受了重大損失。他萬沒想到,勢單力薄的“紅革聯”竟敢主動向西區發動攻勢,而且戰術極為老到,由複員軍人組成的若幹支突擊隊秘密運動到“井岡山”的眼皮底下,隨著一顆紅色信號彈的升空,突擊隊突然發起攻擊,幾聲巨響,幾個主要火力點被早已放好的炸藥包送上了天。“井岡山”倉促應戰,所有的火力點都噴出火舌,輕重機槍組成的交叉火力來回掃射,企圖封住被炸開的缺口。沒想到對方的突擊隊隻是佯攻,引誘你暴露火力點,緊跟著“井岡山”的火力點就被一發82式無後坐力炮彈送上天,直瞄火炮角度夠不著的火力點,被嗖嗖落下的82式或60式迫擊炮彈所覆蓋,黑暗中炮彈的炸點開出絢麗的花朵,爆炸的衝擊波和橫飛的彈片霎時將人的**撕碎,將碎骨、殘肢和肉塊送上樹梢和樓房的樓壁上。“井岡山”的弟兄們多數都沒見過這陣勢,因為這種殘酷的實戰畢竟和以往他們在電影裏看見的戰爭場麵不一樣,起碼是缺少浪漫色彩,一個剛才還活生生的人轉眼就成了貼在牆上的碎肉,這種強烈的刺激除了久經沙場的老兵,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恐懼,像傳染病一樣迅速蔓延,他們三三兩兩地鑽出一線的防禦工事向後方逃去,“井岡山”的前沿陣地被迅速攻占。這一戰,“井岡山”一派傷亡慘重,死亡幾十人,傷者一百多號,連鄒明的指揮部也挨了一發迫擊炮彈,幸虧鄒明還保持著我軍指揮員親臨火線的傳統,當時沒在指揮部,不然早就“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紅革聯”一戰得手,士氣大振,他們把前沿陣地向西推進五百多米,還繳獲了大量的武器彈藥。策劃這次軍事行動的領導人杜長海獲得了極大的聲譽,甚至有人很過火地將他捧為“戰神”,連杜長海本人聽著都有些頭皮發麻。他嚴肅地批評了那些吹捧者:“這不過是場小戰鬥,牛刀小試嘛,怎麼能叫戰神呢?**和林副主席才是真正的軍事天才,他們都沒敢稱自己是戰神,我杜長海往哪兒擺呢?不能這麼叫,這太不嚴肅了。”就這樣,他偉大的謙虛和軍事才能贏得了本派所有成員的尊敬和崇拜。
杜長海也不是平庸之輩,他也是個參加過朝鮮戰爭的前誌願軍炮兵副團長。上甘嶺戰役時,他所在的炮兵部隊和美軍的炮兵進行過當時世界上最高水平的炮戰,隨著主峰陣地的反複易手,雙方的炮火硬是把山頭都削低了幾公尺,滿山的岩石都炸成了細細的粉末,一腳踩上去能陷到膝蓋。杜長海當時接替了負重傷的團長,指揮炮群對敵縱深進行壓製性轟擊,炮戰進行了十幾天,和美軍炮兵打了個平手。他的團隊受到了誌司的嘉獎。大概所有當過軍人的人都是不甘寂寞的,“文革”一開始,杜長海就參與了造反行動。由於他的資曆和出身,他理所當然成了“紅革聯”的1號勤務員。杜長海是個極為固執的人,一條道跑到黑,不撞南牆不回頭,他隻認準了一點,聽黨的話,聽**的話。他從小給地主放牛,後來參加了八路軍,是黨把一個放牛的窮小子培養成人民軍隊的副團長,轉業後又成了某機關的副處長。他沒有理由不聽黨和**的話,**號召“造反有理”他杜長海就造反,現在是黨號召革命左派“文攻武衛”,保衛**的革命路線,保衛“文化大革命”的勝利成果,他當然要拿起槍來進行戰鬥,聽黨的話是沒有錯的。
由於專業原因,在搶奪武器的過程中,杜長海特別注意收集各種火炮,他太明白炮火在戰爭中的威力了。炮兵是戰爭之神嘛。這次“紅革聯”首戰告捷,靠的就是炮火。杜長海手裏還有張王牌沒有出呢,要是他手頭的十幾門122口徑榴彈炮和兩門152口徑加榴炮來個痛快淋漓的齊射,“井岡山”的老巢東風機械廠就成了一片瓦礫了。杜長海不是沒膽量這樣幹,而是認為時機還不成熟,他要達到戰術的突然性,準備在關鍵時刻來那麼一次。
那天夜裏,李雲龍在醫院裏被驟然爆發的密集槍聲和隆隆炮聲所驚醒,他向窗外望去,見西區有幾處被炮彈擊中燃起大火。要在過去聽到這樣密集的槍聲,他早就激動起來了,哪個將軍聽到槍聲能不喚起內心急於廝殺的渴望呢?但今天,李雲龍可沒這份興致,他像守財奴一樣,傳來的每一聲爆炸都使他心裏一哆嗦。當他率部隊進入這個城市時,這裏的一切都是破破爛爛的,近20年的建設才有了今天的城市規模,這些造反派兔崽子,閑得難受要玩兒打仗遊戲,玩兒玩兒機槍、衝鋒槍也就罷了,怎麼他娘的炮也玩兒上了?這槍聲密的,照這個樣子一宿沒有幾十萬發子彈下不來,老子的部隊一年才兩次實彈射擊,每個戰士才攤到五發子彈。好嘛,這些兔崽子一夜就幹掉幾十萬發,這些敗家子喲,把這一半的子彈給我,我能訓練出上百個特等射手。
李雲龍再也睡不著了,腦子裏亂糟糟的。他這輩子經曆的凶險事太多了,還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情緒惡劣過,一切都亂套了,無論是什麼人都有可能無緣無故挨一槍,你還不知道誰是敵人。算了,現在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你就是把腦袋想裂了,也沒現成的答案。
現在是需要行動的時候,不然要誤大事的,他可不想讓海峽那邊的老對手看笑話。他抓起電話撥動了號碼盤,電話裏馬上傳來段鵬那熟悉的聲音:“1號,我一直守在電話機旁,我估計您要找我。”
李雲龍笑了:“看把你小子精的,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你怎麼就認定我要找你?”
“1號,看眼下這亂勁兒,我們特種分隊能閑著嗎?您要是有什麼難辦的事,要演演戲的事,不找我找誰?”段鵬的聲音提高了八度,“1號,梁山分隊已作好了一切戰鬥準備,隨時聽候您的命令。”
李雲龍感到一股暖流湧上心頭,這支他親手組建的特種部隊又要出場了,眼下他還能靠誰呢?他隻簡單地說了一句:“你和林漢馬上來醫院見我,注意保密。”
半個小時後,段鵬和林漢走進病房。他倆都穿著便衣,右胳膊上都搭著一件軍用帆布雨衣。李雲龍正在看報,抬頭望了他們一眼,淡淡地問了一句:“又是哪個倒黴蛋撞到你們槍口上啦?”
他倆樂了:“1號,您真神啦,您怎麼知道的?”
李雲龍微微一笑:“打了一輩子仗,還能聞不出火藥味兒?你們的手槍用雨衣遮著,能遮住我的眼,可遮不住我的鼻子。剛才開槍了?”
段鵬笑嘻嘻地說:“剛才路過西區時,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舉著支‘半自動’拿我們當靶子,把我吉普車的引擎蓋子都打穿了,我再不收拾他,就成了他的槍下鬼了。您說,要死在這個毛頭小子手裏,還不讓人笑掉大牙,連海峽那邊的同行都得笑話咱,不過我沒要他的命,隻打穿了那個小子的屁股,讓他暫時退出武鬥算啦。”
李雲龍說:“那小子是哪一派的?”
段鵬脖子一梗,滿不在乎地說:“這有啥?我管他是哪派的,哪個渾蛋再向我舉槍,我就打斷他的狗爪子。1號,你不知道這些從沒摸過槍的渾蛋,長這麼大第一次玩兒真槍,打死人還不用償命,這下可好,打人打順了手,見著過路的手就癢癢。這還得了?再不收拾收拾他們,可就反了天啦!”
李雲龍滿意地點點頭誇道:“行!你這小子長出息啦,槍發給你們是幹什麼用的?就是自衛用的,人家想要你的命,你還不敢還擊,那要槍幹什麼?還不如燒火棍呢。”
林漢開口了:“1號,讓我猜猜您在想什麼。您大概是在考慮前線軍事禁區的安全。如果按照‘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命令,那咱們軍事禁區的警戒還不如紙糊的,隨便哪一派都可以進去逛逛。反正是一句話,不使用武器就別想確保軍事禁區的安全。但一旦使用武器就要有傷亡,鎮壓革命左派的帽子咱們可算是戴上了。1號,您現在麵臨著兩難選擇,我說得對嗎?”
李雲龍點點頭說:“你說得不錯,還有個重要問題,據我判斷,他們馬上要開始行動了,不行動也不行,他們的仗快打不下去了。”
“為什麼?”兩個部下問。
“外行打仗消耗的彈藥是內行的十倍,你們聽聽這槍聲,連短點射都少,全是連發掃射。也就是說,這些毛頭小子不管是否發現目標,一扣扳機,不把一梭子打光不算完,我統計了一下被搶的子彈數字,恐怕和今晚消耗得差不多。也就是說,過了今夜,他們彈藥就成問題了,能搶的彈藥庫早搶過了,他們手裏又沒有兵工廠,再想弄彈藥,隻能打軍事禁區的主意了。”
林漢說:“1號,我又學了一招,從槍聲密集程度和戰鬥的時間長短去判斷對方的後勤支援能力,從而推導出對方下一步行動的可能性。這是指揮員必不可少的綜合能力,我腦子總缺少這種邏輯推理的能力。”
李雲龍毫不謙虛地說:“沒錯,所以我能當軍長,你暫時還不行。”三個人都輕鬆地笑了。
段鵬說:“這件事由我們來幹,我們倆各帶一隊人換上便衣,混入兩派組織,盡量做做工作,製止他們的瘋狂念頭,能兵不血刃解決問題當然更好,要實在不行,就隻好動武了,反正兩派正在混戰,真出點兒問題也是對方幹的。”
李雲龍站了起來:“想得不錯,不管是誰,誰打軍事禁區的主意,格殺勿論。要不惜一切代價製止武鬥的擴大,少和下麵的小嘍囉打交道,要接近那兩個造反派頭頭。這兩個渾蛋也太不像話了,他們以為自己是誰?還當自己是在朝鮮戰場?就算他們是當年戰場上的英雄,現在也蛻變成了渾蛋,拿國家的財產、老百姓的生命不當回事。你們去做做工作,用什麼辦法自己去定,反正是要使他們改變那些瘋狂念頭,不要再打部隊武器的主意,要是執迷不悟,你們就管教一下,特別是那個擅長使炮的家夥,他的破壞力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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