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挽歌這一覺睡得極沉, 陷於夢境中掙脫不得,光怪陸離,她卻像是親身經曆過一般,連疼痛也是那樣的真實清晰。

心口傳來的一陣陣劇痛, 她在洛辰脩懷中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而後她以虛無的形態遊離在洛辰脩身側,瞧著他抱著她的屍體靜坐一天一夜。

後來洛辰脩上去了清源山, 在山門外跪著, 又是一天一夜,白日裏烈日當頭暴曬, 夜裏下著磅礴大雨。

一天一夜, 他經受了日曬雨淋,她大聲叫喊, 可除了她自個兒無人聽得到她的聲音。

終於,大門開了。

未及她瞧清門內之人,心口一陣劇痛, 她醒了過來。

熟悉的清冽氣息與夢中聞到的一般無二,而此刻她窩在洛辰脩懷中,與他以親昵的姿勢相擁。

他似乎也睡得不安穩,俊眉微擰,嘴角緊抿,雖是閉著眼,卻可令她感覺到他的不安、痛苦。

“阿挽……”一聲囈語飽含淒涼,令人心顫。

他在喚她。

原來他與她有關, 是否也如她夢到的那樣淒苦無助呢?

不由自主的,她的手撫上他的眉,欲撫平他眉間的皺痕,想安撫他的不安。

而此時洛辰脩忽然一把捉住她的手,緊緊攥住,慕挽歌嚇了一跳,怔然望著他,良久仍不見他睜眼,才知他並未醒來。

握著她手的力道不輕,她微微掙了掙,未能掙脫,索性便隨他,靜靜凝望他的睡顏片刻,抓著她的手,他漸漸睡得踏實了。

眉梢的痛苦散去,緊抿的嘴角微揚。

應是噩夢過去,接著入了好夢。

見他睡得安穩了,她亦困意上頭,調整到舒適的姿勢,窩在他懷中繼續睡去。

再次醒來已是夜裏,身側的洛辰脩已不見,寬大的牙床上便隻有她一人,屋中隻燃了一盞油燈,昏昏暗暗的。

許是先前姿勢不對,她脖頸酸痛,撐起身才發覺渾身乏力,微微使力,心口便有刺痛。

結縭蠱在她身上作祟。

她與洛辰脩說的半月臥床休養是真的,她雖有法子將結縭蠱解了,卻需要些時日。

這種以陰陽轉化之法她是頭一回嚐試,先前翻閱了醫書古籍,隻有殘缺不全的記載,而她便是從那有缺失的字裏行間悟出來的。

實則,在未嚐試前,她隻有三分把握,與洛辰脩說起時也是騙他的,與他說的七成把握不過是隨口胡謅。

因她知曉,若說了實話,洛辰脩不會讓她冒險,會選最凶險的引蠱之法。

他寧願自個兒死亦不會讓她涉險。

慕挽歌不知自個兒為何會有這樣的認知,但洛辰脩也確實是這樣的,將她看得比他的命重。

她想,起初嫁給洛辰脩乃權宜之計,下定決心離開是權衡利弊,隨他回來是一時興起,可她不後悔。

洛辰脩擾亂了她的心,可他有這樣的魅力,亦值得她托付。

心口的痛感愈發強烈了,這是結縭蠱發作的前兆,慕挽歌忙盤腿而坐,閉目凝神。

她竟動情了……

結縭蠱在男子身上待期限一過便會反噬,再渡到女子身上便成了情蠱。

若是動情,便有欲念,若克製不住衝動與男子行事,輕則女子全身癱瘓,重則兩人皆□□中燒而亡。

靜靜調息片刻,心口的痛感漸消,慕挽歌翻身下床,腳步虛浮行至桌前倒水喝。

壺中的水涼了,她隻嗅了嗅便放下杯子,正欲揚聲喚靈璧時,房門開了。

洛辰脩走在前,身後跟著四五個婢女。

“醒了。”他見她已起身,不禁揚起嘴角,快步走到她身旁,順手解下身上的披風給她披上。

“你受不得涼的,要仔細些,莫要大意。”

洛辰脩動作輕柔,語氣更是柔情四溢,一旁布菜的婢女們時不時偷瞄,羞紅了臉急忙低頭。

待婢女退下後,洛辰脩才牽著她來到盆架前,他親自幫她擦臉。

“我自個兒來……”

慕挽歌不習慣被人伺候,更何況還是男子伺候她,欲伸手去奪洛辰脩手上的手巾,被他躲開了。

洛辰脩將她的手壓回去,而後一手輕輕捧住她的半邊臉,另一隻手拿著手巾輕輕替她擦著臉。

動作輕緩,也很仔細。

“你手上有傷不宜沾水,淨麵這等小事我來做便好了。”

慕挽歌渾身乏力的症狀並未好轉,無力與他糾纏這個,便任他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