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 屋中方燃了不到一刻的油燈熄滅,房門打開,一身形挺拔的男子自屋裏出來,肩上挎著一個包袱。

秦胥輕輕講房門關上, 下了台階, 終是不舍,轉身回眸, 目光看的卻是隔壁黑漆漆的屋子及禁閉的房門。

一夜過去, 師妹她還生他的氣,不願送別。

秦胥依依不舍收回目光, 閉了閉眼, 轉身繼續前行。

舍不得也要走,他若再不回去, 秦家就要易主了。

想起秦家那些個狼子野心的宗族,秦胥眼中充斥著冷意。

他隻能在心裏與心愛的小姑娘道別:師妹,你等著我。

秦胥一路不曾回頭, 直至走到山門處,大門是開著的。

提著燈籠站在那裏的纖弱身影令他驚愕,“瑤兒?”

月瑤將手上的燈籠提了提,瞪著他,撅嘴抱怨,“師兄你起晚了,我在這裏等了你許久。”

蒙蒙天色與少女手上燈籠的亮光足夠他看清楚她的不滿。

而這一刻,他隻覺得心中湧著一股暖流, 先前的堅持不堪一擊。

瞧他傻愣著不動,月瑤將燈籠往地上一放,上前兩步,抓起他的手,拽著她往外走。

“師兄,我這可是與你私奔,遲了會被爹與師叔抓回去的,你慢吞吞的……”

秦胥一言不發任她拽著走下石階,行至山腳,有一人兩馬在哪裏候著他。

那人是他的隨從,從禹州而來,昨日傍晚來的。

“主子。”

秦胥看了眼隨從,而後側身與月瑤麵對麵,天色漸明,他定定看著她。

“瑤兒,若與我一同下山,會遇許多危險,你怕不怕|"?”

月瑤撇了撇嘴,不想回答他這種愚蠢問題。

鬆開了秦胥的手,月瑤走到白馬麵前,摸了摸馬臉,馬兒似是能感知她的善意,應和吹鼻。

“乖馬兒。”她讚了一聲,利落翻身上馬,居高臨下看向含笑的秦胥,不耐地輕哼,“哼,你走不走,這裏隻有兩匹馬。”

言外之意是,隻有兩匹馬,她選了白馬,若秦胥還要發呆,她便要先行一步,叫秦胥與那壯實的隨從共乘一匹馬。

秦胥看著她,搖頭失笑,提氣一躍,穩穩坐上了馬背,圈她入懷。

隨從很有眼力見,趕忙將韁繩遞給秦胥。

伴隨著噠噠的馬蹄聲,三人騎兩馬,很快隱沒在了林間小道之中。

山門處,兩個身著道袍的中年男子站在那裏,將一切看在眼裏。

“師兄,瑤兒隨胥兒下山了。”清玄子意味深長道。

天機子歎道,“天意如此,攔也攔不住的,我雖能窺得天機,卻無法左右命運,可我終究超脫不得俗塵,可憐我的女兒及外孫女……”

“外孫女?”清玄子微愣後笑道,“師兄怕是魔怔了,瑤兒與胥兒還未成親,哪裏來的女兒……”

話到此處忽然頓住,清玄子震驚得睜大眼。

“這……師兄你、你算出瑤兒會有一個女兒……”

怎會不吃驚,師兄他是清源山百年來再出的唯一一個可窺天機之人。

天機子望著遠方,悵然歎道,“瑤兒此行,興許與我便是永別了,我拿可憐的外孫女命裏有難破死劫,紅顏薄命呐。”

“師兄……”

饒是鎮定如清玄子,卻也聽得心驚膽戰。

在清玄子欲開口細問時,天機子又道,“師弟,你隨我來,我有事托付於你。”

……

十五年後。

清源山已不複十多年前的熱鬧,這些年弟子陸陸續續離開,清玄子也很少收弟子了。

近五年來,他一個弟子也未收過。

是夜,清玄子獨自立於院中,仰頭看夜空,月明星稀,良辰美景。

他望著夜空中最亮的星,喃喃自語,“師兄,十五年了,你吩咐的那些事兒我也做了,瑤兒還活著,至於小歌兒……唉,我以你的名義收那小子為徒,他與小歌兒相遇了,今日是他們的大喜之日,你在天上可看到了……”

無人應答,清玄子笑歎,“我終究是愚鈍的,時至今日才明白師兄的用心,師兄啊,你才是最叫人心疼的,以一己之命為瑤兒娘倆改命,遭了天譴屍骨無存……”

“罷了罷了,既應了你,一年後那丫頭的生死劫,我傾盡畢生之力亦會助她破劫,保她安然無恙。”

……

慕挽歌在清源山醒來已是三個月之後。

醒過來時,她不知今夕何夕,屋裏隻有她一人,掀開被子,她驀然僵住,盯著自個兒微隆的小腹發愣。

“顯懷了?”她難以置信,手輕顫著,撫上微隆的腹部。

這裏正孕育著一個小生命。

她與洛辰脩的孩子。

此時,房門從外麵被人輕輕推開,聽到響動,她抬眼望去。

來人踏入屋,便如同被人施了定身術一般。

洛辰脩不敢眨眼,死死盯著她,良久,大步流星奔直她麵前,緊緊將她抱住。

“阿挽……”

“你終於肯醒來了,你知不知我這些日子是如何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