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芮神色平靜地看著葉清,內心卻感受到了某種仿佛是命定的掙脫不得的痛。
他突然意識到,林家雨林肯定也是聖靈憤怒的罪惡之地。
若不是來自詛咒,為什麼他的父親情路坎坷,不幸慘死?為什麼妹妹沒有死,卻遭受唐家母子的欺淩?為什麼他和母親寄居於岑家,母親生前苦苦告誡他不要去爭奪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他是林家正統血脈,為何不能去爭?
林芮舔了下唇,聲音嘶啞地問,“你母親應該很恨你的混蛋父親吧?”
葉清怔愣了下,才說,“我母親不恨他。”
林芮的心髒撲通地跳動,淡淡地說,“你母親不是一般人。你的混蛋父親可是害了她一輩子,也令你們母子,在別人的指指點點下,小心翼翼地過日子。”
“沒有。我和母親過得很快樂,很自由。”
林芮訝異地眨了下眼睛,“你們過得很好?”
葉清像是想到什麼,笑著點頭,“嗯。我和許憐心女士過得很好。”
許憐心?
“天使”的名字叫許憐心?
林芮再次不自然地咽了口唾沫,不露情緒地說,“你母親的名字聽上去很特別。”
葉清莞爾,“是的。我母親姓許,應許之地的許,憐憫的憐,心上人的心。這個名字是我外公為我母親取的。我母親生前說過,來自聖經箴言裏的一句經文,‘你要保守你的心勝過保守一切,因為一生的果效是由心發出的。’如何保守自己的心,就是要常有憐憫別人如同疼愛自己的同理心。”
林芮不知該如何回應葉清的解釋,便隻是淡淡地哦了聲,這時,靈光一閃,這位素來敏銳的林家二少,突然意識到一點——“等等!你沒有見過生父,為何不隨母姓?”
葉清偏頭看著窗外的月亮,“我的名字是我母親取的。不隨母親姓,是因為我母親說,我是來自天家的孩子,姓什麼都不重要。她去給我上戶口的那天,看到一片樹葉反射著陽光,那種通透的美麗,令她移不開目光,於是,我就叫葉清了。一片接受陽光,雨露,風霜的樹葉,正是一個人的一生。”
林芮:“……”
怪不得這位許憐心女士不恨他,因為這種灑脫的境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達不到。也正是這份接近於神的瀟灑的愛意,才能化解未婚生子的種種痛苦吧?
他真是被詛咒的人了。
因為他永遠都沒有機會去認識這等思想,靈魂和容貌一樣絕美的女人。
“林先生,您的眼睛……”
葉清眼裏閃過一絲疑惑。
林芮別開臉,猩紅的眼睛裏閃過羞惱。
他都是五十歲的人了,居然在孩子麵前,情不自禁地紅了眼睛,也是簡直了。
但是,他的心髒真的被無法言說的悲傷觸痛了。
他漂浮半生,以為回歸林家,心靈便找到了歸宿,但是,林逸和菲兒的幸福,卻提醒著他的寂寞,念之和子唯的長大,也提醒著他的缺憾。
所以,當花錯猜測葉清是他的孩子,當他想起那件隻能當做夢的春事,他渴望的不僅僅是子嗣,還有為他延續血脈的“天使。”
原來,“天使”真的是天使。
嗬,別人眼裏的苦盡甘來的林家二少爺,其實啊,是被詛咒的可憐之人。
他這樣的人,甚至去不了天家,永遠見不到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