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完堂後,一對新人便被簇擁著送入了洞房。王府正院的新房早就收拾出來了。披紅掛彩,好不喜慶。兩人在喜床邊坐下,喜婆遞過一杆精巧的金秤:“請新郎官掀蓋頭。”
霍崢卻沒有接,目光沉沉盯著身側的人,不知道在想什麼。
沒得到回應,喜婆臉上的笑容僵了僵,片刻後小心翼翼的提醒:“王爺?”
霍崢這才回過神,掃她一眼,淡淡道:“你們先出去。”
喜婆早聽聞他的凶名,見他洞房時臉上都不見喜色,隻以為他並不喜歡新王妃,也不敢多說什麼,隻暗暗同情的瞥一眼宋暮煙,便放下金秤麻溜和其他人出去了,甚至還體貼地關好了房門。
新房裏,霍崢並沒有拿那杆小秤,而是直接便掀開了礙眼的紅蓋頭。他擰著眉,似在思索該說些什麼,良久,才生硬又突兀的問了一句,“餓不餓?”
宋暮煙滿臉詫異地看他。先前一直垂著頭,此刻才抬起眼,細細打量著麵前的男人——她的新婚丈夫。
曾經的許多年,她跟霍崢各過各的日子,甚至都沒有好好的看過這個傳言裏凶狠暴戾的男人。如今細細看著,才發現他其實長得十分俊朗。這時候他還隻是個不受寵的皇子,在朝臣眼裏他是個幾乎失去繼位資格的廢子,在百姓眼裏,他是坑殺數萬人亦不眨眼的“殺神”。
然而此時此刻,宋暮煙用心瞧著他,卻發現他不過隻是個將將弱冠的青年而已,雖然一張臉沉著十分嚴肅,但遠沒有後來一眼便能止小兒啼哭的狠戾。兩道墨眉似劍,眉宇之間還有淺淺的“川”字紋路,眼窩比常人略深,眼珠漆黑,像看不見底的深潭。鼻梁高挺,嘴唇削薄,反倒有種天生的威嚴和尊貴。
宋暮煙舒展了眉眼,朝他露出個淺淺的笑容。不管現在的一切是真實還是幻夢,她總要邁出第一步。曾經她聽信傳言,既困住了自己,也辜負了霍崢。如今,她卻想試著去了解這個人。
哪有人是天生暴戾的呢,後來冷酷殘暴的帝王,其實年少時也有柔軟的心思,也會在繁瑣的婚禮大典之後,問問他的王妃餓不餓。隻是所有人都選擇忽略了這些微不足道的細節,譬如曾經的她。
“不先喝合巹酒麼?”宋暮煙笑意吟吟地望向他。
眼中再次劃過驚訝,似乎沒有想到宋暮煙會是這樣的態度,霍崢頓了一下,才端過兩杯合巹酒:“也好。”
手臂交錯,兩人引頸喝下合巹酒,如一對交頸的鴛鴦。
酒畢,霍崢站起身,準備出去應酬賓客,走到門口,又轉過身道:“小廚房備了點心,若是餓了,便差人去拿。”
說完也不等宋暮煙回應,便大步出了門。
宋暮煙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如此沉穩又有朝氣,如青鬆如翠柏,比那個暮氣沉沉的帝王不知鮮活多少。
霍崢去了前院應酬賓客,宋暮煙則獨自留在喜房中。看霍崢的態度,她索性也不拘謹,自己起身活動了筋骨,取下沉重發冠,又脫了厚重的喜服。沒了這些累贅,整個人都輕快不少。隨意披一件暗紅織金外衫,又找了發帶將長發束在腦後,之後才叫了守在外頭的雪枝去小廚房拿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