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打量才發現傳言比她想象中還要誇大了不少。霍崢雖然乍一看氣勢凶惡不易親近,但偶爾落在宋暮煙身上的眼神卻是柔和的。她出身青樓,人情冷暖見得多了,看人的眼光自然不差,暗暗打量一番霍崢,心裏便有了數。
倒是宋暮煙,見她臉色憔悴,時不時還低咳兩聲,麵露擔憂:“大夫來看過了嗎?藥都有沒有按時吃?”
她猶記得上一世,母親就是在她成親後不久,病情陡然加重,沒多久就撒手人寰了。那時她人在王府,得到消息趕過去時,連母親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宋暮煙微微垂下眼,輕聲道:“吃了這麼多年的藥病也不見好,不如我再尋個大夫來看看。”
“都是多少年的老毛病了,換了大夫也不見得能好。”餘氏笑了笑:“隻要你們姊妹都好,娘就都好。怎麼也得撐到看著你妹妹出嫁才行。”
“娘!”坐在她身側的宋暮芝有些害羞地叫了她一聲。也隻有親人麵前,她才會表現出一兩分女兒家的小性子。
“婚期已經定下了嗎?這麼快?”宋暮煙手指在身側攥緊,目光定定落在低頭嬌羞的宋暮芝身上。此時的宋暮芝雖然膽小柔弱了些,但還鮮活嬌嫩的像一株芍藥花。遠不像後來宋暮煙去見她最後一麵時,枯萎頹敗的模樣。
“定下了,就在三月初五。”餘氏憐愛地摸了摸宋暮芝的頭,有些不舍道:“過了年你妹妹也才十五,我本來想晚些……隻是方家著急,說上半年就這一個好日子,你父親和嫡母也答應了。”
宋暮芝的未婚夫是寧博侯的庶三子方霖,如今官至從五品少府少監。雖說官職不高,但生得儀表堂堂,性情也中正平和,算得良配。且方家與宋家是世交,兩人身世相差亦不大,這樣親上加親的親事,總比嫁個不知底細的好,因此兩家早早就訂了親,隻等宋暮芝長到適齡便可完婚。
上一世宋暮煙也以為宋暮芝覓了個好夫婿。卻不想婚後不到兩年,宋暮芝就因為小產去世,還流下了一個已經成型的胎兒。宋暮煙當時隻來得及見了妹妹最後一麵,寧博侯府給出的說法是不懂事的丫鬟衝撞了宋暮芝,冬天路滑不慎跌了一跤,便小產了。
宋暮煙卻根本不信他們的鬼話。一個懷胎六月的孕婦,麵色蠟黃,身上沒有幾兩肉,瘦得皮包骨頭,她光是看著都心疼,想也知道宋暮芝在寧博侯府的日子過得並不好。
後來她多番打聽,才知道原來那方霖早有個極寵愛的外室,因為出身低賤當不得正妻。這才娶了宋暮芝,宋暮芝嫁過去沒多久,那外室就被抬進了門。進門後外室仗著寵愛越發猖狂,根本不把嫡妻放在眼中。甚至就連宋暮芝小產血崩而亡,也是外室的手筆。
宋暮芝性格綿軟柔順,不討夫君喜歡又不會爭寵,在寧博侯府的日子很不好過。但她竟然一次都沒有對母親或者對她哭訴過。直到她死後,宋暮煙才知曉她受的委屈。
隻是斯人已逝,宋暮煙又人微力薄,隻能眼睜睜看著方霖把妾室扶正,連給妹妹討個公道都做不到。還是後來霍崢登基後,寧博侯觸怒天顏,被判了滿門抄斬,這家人才算遭了報應。
宋暮煙那時聽聞霍崢斬了寧博侯滿門,還高興了許久。
要她說,寧博侯府就跟宋家人一樣,都是滿嘴的仁義道德,滿肚子的男盜女娼,沒有一個好人。
上一世宋暮芝枉死,他們保下了真凶,推了一個丫鬟出來頂罪。這一世,她卻不打算再讓宋暮芝進這個火坑了。甚至連帶著前世的賬,也要一並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