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極沉,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喉嚨裏蹦出來的。皇後看著,與上首的太後交換了一個眼神,而後飛快掩下了情緒。隻略帶不滿地責怪道:“霍崢怎麼也跟著鬧?你雖不是本宮親生的,但也是本宮一手養大,你若連個血脈都不肯留下,如何對得起你早去的生母?”
聽她提到生母,霍崢眼神微閃,緊接著便垂了眼,斂下了情緒:“兒臣知錯,隻是……兒臣確實不喜其他女子。”
“你……唉……”皇後還想說什麼,見他們兩人仿佛一對被棒打的鴛鴦,又沉沉歎了一口氣:“罷了,孩子們大了,本宮也管不住了。”
太後撩起眼皮,又重新轉起了佛珠,緩慢道:“你不喜其他女子也便罷了,隻是孩子無論如何要有,暮煙身子弱,生不了,過繼一個也好,免得外頭說閑話。你是還嫌外頭的流言蜚語不夠多嗎?”
霍崢麵色不變,隻跪在宋暮煙身側:“謝皇祖母恩典。等再過幾年,暮煙把身子養好,便會要個孩子。”
“也好。”太後擺了擺手:“哀家乏了,你們去皇後宮中坐坐吧。”
“是。”
……
從坤寧宮中出來,宋暮煙長長出了一口氣,趁著皇後正背對著他們,悄悄跟霍崢眨了眨眼睛。她剛哭過,眼眶還是紅的,此時做出這樣的表情來,又是可憐又是俏皮。霍崢忽想起她先前一番質問哭訴,眉宇間帶出幾分無奈。
若不是他清楚記得自己從未說過那樣的話,幾乎都要覺得自己就是個朝秦暮楚的負心漢了。
可真是個小騙子。
兩人心思都隻在片刻間,很快皇後便從坤寧宮中出來,帶著他們兩人往自己宮中去。
皇後居鳳陽宮,兩人在鳳陽宮中陪皇後用了午膳,又閑坐敘話許久,做足了母子情深的模樣,才終於從鳳陽宮出來。
在殿內坐了半晌,宋暮煙覺得有些悶,兩人便沒有坐轎子,慢吞吞地往宮門走。
早上剛落過雪,此時青石地磚上卻是幹幹淨淨,看不到半分落雪痕跡。唯有樹枝枝椏上和屋頂上積著白色的雪。宋暮煙努力伸長脖子往後頭看,卻隻看到一片白雪皚皚的屋頂,分辨不出哪個是棲梧宮。
上一世她便是住在棲梧宮裏。
那時霍崢登基稱帝,不顧朝臣反對,仍然堅持封她為後。她卻沒有半分歡喜,隻覺得惶恐不安。恨不得縮到角落躲起來,隻求霍崢和那些朝臣都不要注意到她,讓她安安生生過日子才好。所以後來霍崢指著偌大的皇宮讓她挑選一處宮殿時,她沒有選皇後的鳳陽宮,而是選了最最偏僻的棲梧宮。
但奇怪的是,霍崢那次卻意外的沒有生氣,甚至還隱隱有些高興,從那以後,她便長住棲梧宮,直到她中毒身亡。
可惜鳳陽宮離著棲梧宮實在太遠,宋暮煙努力望了半晌也沒望到,隻能氣餒的歎口氣,側臉隨口問霍崢:“王爺以前住在哪座宮殿?”
霍崢似乎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目露詫異,默了默才抬手指著左邊一片宮殿中的一個道:“住在那兒,母親沒去世前,我和母親一起住在棲梧宮。”
後來母親沒了,他獨自在棲梧宮被宮人照顧了一段時間,而後便被皇後接到了鳳陽宮。
“棲梧宮?”宋暮煙震驚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