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開始往古川身上找線索的時候,隻是想確定一下曹鑫保鏢的屍體行動自如,究竟是什麼路數。讓我沒想到的是,竟然會引出他這麼一段隱秘。
我等古川停下來,才問道:“你哥走了之後呢?”
古川向我要了根煙,點上之後吸了兩口道:
我哥走了之後,我就靠著空道上的手藝繼續營生。那時候,我年輕,手把好,做事也夠狠,一來二去的在當地就打出了名頭,也著實風光了兩年。
可是沒幾年的工夫就解放了。解放之後可不比民國了,給警察塞點錢,打死人都沒人管。我們這些人也就成了重點改造對象。我在當地的名頭不小,頭一個就被抓進了監獄。
我本來以為這輩子算完了,隻怕關到死也出不來了。誰知道,我被關進監獄沒多久,我們勞改大隊就鬧了鬼神。一個勞改隊一百多號人,一夜之間死得幹幹淨淨,隻有我一個人靠著空道上的功夫逃了一命。
我雖然沒死,可也不敢再露麵了。那時候,反迷信反得厲害,我實話實說有人信嗎?我想潛回家裏劃拉些值錢的東西跑路,到家才知道,我家早就被抄了,除了我哥給我留下的那隻皮箱子藏得隱秘沒被發現,其餘的什麼都沒剩下。
當年,我就是帶著這隻箱子一路到了東北,隱姓埋名地活了下來。
我聽到這時才開口問道:“你在勞改隊遇上的鬼神也是黑影?”
“是不是,我不太清楚。”古川搖頭道:“當時,我也沒看到對方。我們隊裏的人全都是被弩箭射死的,我們都不知道箭從哪兒射過來,就一個接著一個栽了。”
“隊裏的管教是老兵,知道怎麼躲子彈。他帶著我們躲了好幾個死角,可怎麼躲,我們都躲不過去。直到最後我才掃見有個人影在暗處晃了一下,那人長得跟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樣。”古川伸手指了一下照片,他指的那個人,我們從來都沒見過。
我沉聲道:“你說的那個勞改隊在哪兒,叫什麼?”
古川毫不猶豫地說出了名字,我給易晴遞了個眼色,後者馬上拿出電話撥了過去,沒過多久,那邊就傳來了資料:“老古所說的勞改隊確實存在過,其中管教和犯人全部死亡,死亡原因是被弩箭射殺。這個案子直到現在也沒破,當初定性是特務暗殺,但是這個理由顯然站不住腳。”
我聽完之後點了點頭道:“老古,你知不知道,照片上那幾個人都是做什麼的?”
“不知道。”老古搖頭道:“我估計他們應該都是江湖人,隻有這個人不是……”
古川把手指挪到了那個穿著西裝的人身上:“我聽他說過日本話,要是沒弄錯,他應該是鬼子。”
我聽百事通師父說過,解放前的上海灘魚龍混雜,很多日本特務都混跡民間,其中加入幫派,甚至在幫派中地位不俗的人,也不在少數。
上海灘的空道雖然不比青幫,但是勝在消息靈通。如果能收服空道,對鬼子來說,無疑是一大助力。
孫純冷聲道:“你父親跟日本人合作過?”
“你什麼意思?”古川厲聲道:“你是想說,我爹是漢奸對吧?我告訴你,我們空道中人雖然不上台麵,但是也不會賣祖求榮!”
古川眼睛瞪得通紅,顯然是受了刺激。
易晴也沉聲道:“孫純,給老古道歉!”
“對不起,我說錯話了!”這回孫純倒是沒再堅持。
古川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
他們幾個鬥嘴的時候,我一直都沒說話,直到他們沉默下來,我才開口道:“老古這條線索,看似重要,實際上又等於把線索斷了。易晴,你能不能試著查查曹睿上兩代人是做什麼的?”
易晴把電話打出之後沒多久,就搖頭道:“完全查不到。曹睿的戶籍顯示,他父輩就是本地人。再往前,因為資料管理不善,已經沒有查找的可能性了。”
“這幾個人到底是幹什麼的呢?”我幹脆把照片給放了下來,又拿出鼻煙壺研究了起來。
我翻來覆去地擺弄鼻煙壺時,宗小毛忽然開口道:“平哥,你沒看看鼻煙壺上那畫有沒有問題?”
我靈機一動,從背包裏拿出酒壺,用一根草棍包上點紙巾權當棉簽,蘸著酒精伸進壺裏使勁擦了兩下。沒想到,酒精劃過鼻煙壺內壁之後,上麵的油彩竟然被擦了下來。
黛玉的麵孔在我的擦拭之下,像是被我給生生撕掉了臉皮,一張精致的麵孔瞬間變成了黑色的骷髏。
我趕緊又沾著酒精使勁在上麵擦了起來。沒過多久,黛玉就變成了一隻穿著素服的骷髏,動作雖然仍舊是在葬花,可她手中的花籃裏卻出現了一副被拆開的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