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我爺爺今天會來嗎？”劉軍問道。
我正心裏翻騰，聞言笑了笑，搖搖頭道：“不知道，興許會吧。怎麼？嫌阿姨照顧得不周到？”
我想起那個光腳上沾滿稀泥的老人，一個看上去挺老實、挺本分的莊稼人。一個為了趕農活而忍心撇下傷重的孫子的老人……要沒有他那些親戚的攛掇，我相信他不會向我提出那許多過分的賠償要求……
“阿姨，那哪能呢？我隻是覺得，我爺爺對你們要求有些過分。其實，玉樹傷我，也不全是他的錯，我也有錯！”
“劉軍，你能這麼明事理，阿姨很高興。不過，玉樹既然傷了你，錯就絕對都在他，你沒必要幫他說話。阿姨是明事理的人，既不會扔下你不管，也不會輕易放過他。昨晚我已經跟你說了，不是嗎？”
“阿姨，這事不能全怪她！”
“對，不能全怪他！還得怪我跟他爸，當然還有他爺爺奶奶！我們對他教育不夠，才使他在學校裏稱王稱霸，拿刀捅人！”我悲哀地說。在教育孩子方麵，我們這些農民啊，沒有更多的時間，也沒有更多的耐心。我們沿襲著上輩教育我們的簡單、粗暴的方式，凡事都一個字：打！我們總相信，棍棒之下出好人。可我們對子女過分施暴的結果，似乎並沒教育出“好人”，相反，“廢品率”卻越來越高。尤其是近些年，我們不常在子女身邊，這“廢品率”更是直線上升。
“阿姨，我不是這個意思！”劉軍苦笑道。
“劉軍，阿姨知道，你不想讓玉樹挨我的打，對嗎？”
“對！阿姨，我常聽玉樹說，你們要麼不關心他，要麼就用棍棒和拳腳關心。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錯！”我冷笑道，“對他那種人，沒有比棍棒拳腳更管用更省事的教育方式了！”
“可是——”
劉軍似乎想表達不同意見，但我卻擺手阻止了他：“劉軍，你不必幫他說話。阿姨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不忍心看他受罪難過。但他既然犯了錯，就得為犯錯付出代價，沒什麼好說的！”
“阿姨，你也許不知道，玉樹其實一點都不壞！”
“哼，不壞？不壞能把你捅成這樣？”我也希望自己的兒子“一點都不壞”，可是事實擺在眼前，那家夥不僅惹家長的恨，也惹老師的厭。
“這不怪他！”劉軍表情痛苦地道，“阿姨，是我讓他捅的！”
“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呢？甘心讓人拿刀子捅，有你這麼傻的嗎？”我笑話地道。從簡單的交談中，我基本可以確定，劉軍是個很懂事的孩子，不像玉樹處處惹人恨。
“阿姨，所以我說玉樹他不壞呢，原因就在這裏。”劉軍表情依舊痛苦，似乎想告訴我什麼，卻又沒有勇氣。
“劉軍，你想說明什麼？”我看著劉軍，有些疑惑。
“是我主動叫他捅我的！”劉軍似乎下了很大決心，好半天後才咬著嘴唇道。
“你叫他捅的？”我呆了，“劉軍，別逗你蘇阿姨了，怎麼可能？你可真是個傻孩子！”
我不肯相信劉軍的話，卻更堅信他是個好孩子。現在這個社會，孩子還能保有這種樸素的同情和代人受過的品質，已經太難見了。而常見的卻是自私、狹隘、衝動和暴力。
“真的是我叫他捅的，我說的都是真的！”見我不信，劉軍一張臉漲得通紅，他大聲地申辯著，努力地要證明自己說的都是真的，以致不惜要翻身坐起來。
我怕他起身拉裂傷口，慌忙一把將他按住，心疼地道：“劉軍，快別起來，小心碰到傷口！”
“阿姨，請你一定要相信我，行嗎？”劉軍幾乎是懇求地道。
我看著劉軍，含淚點了點頭：“行，阿姨相信你！”
“你一定得相信，因為我說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