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拄著拐杖,行不幾步,忽然發現便道上多出了一雙腳印,跟在玉竹和海燕腳印旁邊,也延伸向渡口。這雙腳印比玉竹和海燕的腳印稍大,卻比成人的小,也是赤腳。我忽然想起苟家的傻姑來,她的腳印應該就這麼大,而且似乎也經常赤著腳。難道這雙腳印是她的?
我忽然想起路過苟家時的情景,傻姑攔著我,指著地麵一再焦急地說著:“椅!椅!椅!”難道這個“椅”字,不是“椅”,而是“印”?她是想提醒我路上的腳印?
我想,傻姑一定是這個意思!
她一定有所發現!
可惜她是個傻子,連話都說不明白,不然問問她,就什麼都知道了。
我歎了口氣,循著腳印朝渡口走去。李遠龍大約傷心夠了,也跟了來。
三雙腳印一直延伸到渡口。因為便道泥濘,最近又沒別的人路過,腳印顯得很清晰。可眼淚卻模糊了我的視線。我仿佛看見玉竹和海燕正徑直走向江邊,跳進水裏,掙紮、嗆水、沉沒……
“她們一定是跳進了江裏!”身後,李遠龍突然尖叫了起來。那聲音就像刀刺進脖子時豬的嚎叫。
“誰說她們一定跳了江?誰說的?”我猛地回轉身,極絕望卻極不甘地朝李遠龍吼。此時的我,一定像一隻好鬥的公雞。
李遠龍像是被我嚇住了,呆了半晌,才問道:“她們的腳印在江邊消失,不是跳進了江裏,能是去了哪裏?”
“難道她們不可以是到江邊來洗腳?別傻站著你個膿包,去上遊和下遊看看她們上岸沒有啊!”我本隻想罵罵李遠龍,發泄一下自己心中的悲傷和憤懣,沒想卻罵出了一絲希望。也許她們真是到江邊來洗洗腳,然後從另外的地方上了岸呢。傻姑的腳印不也是在這裏消失的嗎?她不好好的嗎?幹嗎玉竹和海燕不可以像她一樣?
李遠龍似乎覺得我罵得在理,趕緊沿江邊朝下遊找去。下遊是月牙尖,河床比較深,江岸也非常陡,岸上亂石林立。兩個丫頭去下遊的可能性很小。李遠龍也很快便回來了,朝我悲苦地搖著頭。我看不得他那張死了老娘似的臉,不耐煩地道:“還有上遊,趕緊找去,你不會要我跛著腳去吧?”
上遊是淺灘,江岸是平展的石地,石地的盡頭,是通往收費站的老路路基。老路鋪的是青石板,我擔心即使兩個丫頭上了岸,李遠龍也找不到她們的腳印。果然,李遠龍回來時,眼淚都掉下來了。
挺可憐的一個男人,但可憐人自有其可惡之處。這個家夥興許已經絕望,一回來便朝我叫嚷了起來:“蘇娟,都他媽是白費力氣!找不著了,她們肯定是跳江了!這下你沒說的了吧?快賠我錢!”
我冷眼看著李遠龍,見他鼻歪嘴扭,弄得鼻涕眼淚滿臉流,心裏雖然同情他跟我一樣的遭遇,卻禁不住惡心他的嘴臉,鄙視他的市儈。我冷冷地說:“李遠龍,你就不會沿著老路多走一段嗎?這麼快就回來,難道就為領賞?海燕是你女兒,不找到她,你拿到錢就能安心?”
“跟你說了,沒發現她們留下的腳印!”李遠龍咆哮起來,指著我道,“蘇娟,不會是你想賴賬了吧?我可警告你,我現在是他娘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不信你就試試!”
“李遠龍,我可算把你看透了!”我冷笑道,“你他媽就是個又不中看又不中用的膿包,一個翻臉無情六親不認的小人!你那豬腦殼裏除了錢,還有沒有點良心?啊?現在不是談賠償的時候,趕緊沿老路找人!”
“要找你找去!蘇娟我跟你說,說我是膿包也罷,小人也好,我李遠龍都願意承認。不過你先得承認賠錢!昨天你可是當著大家的麵說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