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了呆,哭笑不得地道:“嬸,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顧得上這幾顆油菜?”
董嬸道:“娟,話可不能這麼說,我這塊田打好幾百斤油菜呢。這油菜呀,一旦熟了,就得趕緊收回去,不然,太陽一曬,就全炸在田裏了。”
“嗨,不就幾百斤油菜嗎?比命還值錢?你看你都這樣了,怎麼著都該回去歇一歇啊!我看你這病呀,就是給累出來的!”
董嬸苦笑道:“娟,我的毛病是怎麼得的我還不清楚嗎?你呀,還是忙你的去吧,我曉得你忙,不麻煩你了!”
“嬸,這可不成!我一定得送你回去!”我倔強地道。
“你這妹兒怎麼不聽話喲!”董嬸不快起來,“我不都說了嘛,我還要收油菜!再說,你看看,我這不沒事了嘛!”
董嬸說著,用力推開我和文老師的兩雙手,雙手一攏亂了的頭發,像個沒事人似的走向未收割的油菜,把我和文老師看得目瞪口呆。
“她這真是不要命了!”文老師苦笑道。
“她遲早得累死在田裏!”我歎息道。
“怎麼辦?送她回去還是——”文老師問。
“算了,我嬸的脾氣我曉得。我們走吧,柳老師的事也不能耽擱!再說,我剛叫了秦醫生來,她應該不會有什麼事的!”
“那,我們走吧,我扶你!”文老師道。
我們剛回到便道,便見秦老大匆匆趕了過來。我叫住秦老大道:“秦醫生,我嬸緩過來了,我勸她回去她不肯,要不你給她拿點藥,勸她回去?”
秦老大有些奇怪似的道:“緩過來了?嘿,這回出奇跡了!”
我解釋道:“是文老師給她急救了一下。好了,我還有事,麻煩你勸勸她,啊!”
秦老大點頭道:“好的,你忙你的,我試一試看吧。她那種人你也是曉得的,典型不要命的個性,勸不勸得動我可不敢打包票!”
經董嬸這事一鬧,時間早過去了半個小時,我看了看表,不再耽擱,揀起扔在地上的拐杖便往前走。
“你這個董嬸,都這樣子了,還敢下田勞動,真是不想要命了!”文老師跟在我身後,發著感慨。
我苦笑道:“文老師,你是不知道,她天生就是個不要命的!她一個人帶六個孫子,還種了全家族十來口人的地。”
“她遲早得死在田裏!”文老師搖頭道,“她這種病,一旦發作起來得不到急救,很可能一命嗚呼!我老母親當年就是那樣過世的。”
“唉!”我歎了口氣,苦笑無語。
董嬸淒涼的晚景讓我想起了公婆,想起了娘家老父親。我仿佛看見婆婆橫躺在廁所裏,鼻血橫流;又仿佛看見老父親孤苦地癱在床上,奄奄一息地念叨我的名字……
趕到醫院時,已是下午三點。我匆匆來到病房,想趕緊帶玉樹到教育局去。我想,既然答應了文老師,就不能爽約,失信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