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宅(1 / 2)

三更剛過,絳綃在間壁耳房正小憩,聽見文迎兒房門咯吱響動,於是起身過去查看。

見是馮熙正走了出來,麵頰光潔如玉,更襯得濃眉深眼,那左頰刺字都仿佛成了男人味道的點綴。馮熙問她說:“我昨晚衣裳在何處?”

絳綃道:“昨晚換下我就洗了,二哥這是要穿出去?”

馮熙低頭一笑,“忘跟你說了,我是偷跑回來的,這時要回去當班。濕的也無妨,好歹幹淨了,拿來吧。”

絳綃著急忙慌地去取衣服,馮熙三兩下就將那陰濕的衣裳穿了起來。絳綃擔心他受涼,問說,“二哥衙下沒有換洗的一套嗎?”

馮熙道:“方才睡多了,現在恐來不及再回去換,”說著兀自自嘲,“抱著新娘子舍不得撒手。”眉梢眼角都藏著歡喜。

他換完衣裳,係上禁兵那紅抹額,就迅速拄著拐向外奔走。絳綃在廊上追了一陣,見他身影越來越遠,漸漸消失在濃重夜色裏。

絳綃獨個兒站在廊下,冷夜風吹得她有些落寞惆悵,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回去後輾轉反側,第二日清晨醒來,霜小已經在院裏打掃,唰唰的掃帚聲將她攪得有些煩亂。

霜小見她站在門前,走過來道:“絳綃姐姐,二哥走了吧?”

絳綃疑惑,“你怎麼知道二哥走了?”

“昨晚上二哥氣勢洶洶去大姐兒那院,我跟去了,聽見說他是私下回來,就逗留兩個時辰。”

絳綃湊過去,從窗台晾的紙包裏抓出一小把瓜子給她遞過去,“你跟我說說,二哥和大姐是怎麼吵的?”

霜小一邊拿過來瓜子嗑,一邊饒有興致地說,“二哥過去的時候很生氣,那個鋼鞭還沒給抬走,二哥看見了,一把拎起來,扔進外麵花圃,跟大姐兒說,‘以後這個東西誰再敢拿出來,不由分說,每個都挨。’然後大姐兒說,‘你怎麼出來的,莫不是逃出來的吧?’二哥說,‘我想我女人,自然就回來了。隻沒想到你還會欺負她。’大姐哼一聲,‘你那女人誰敢欺負,這鋼鞭也是她要抽別人的,你怎麼還來質問我?’二哥嗓子悶吼,‘以後你對她有什麼不滿,等我回來跟我算。’大姐兒說,‘我跟一個早該死的人算什麼,要算,你倒是先還我爹還我大哥來!’然後二哥聽到說起馮相公和大哥,自然就沒法兒再發脾氣了。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好長時間,最後就散了。”

絳綃聽到那句“我想我女人,”心裏突然狠狠動了一下。這時候文迎兒已經走了出來,應該是都聽見了。

果然文迎兒問:“大姐說的‘該死的人’是什麼意思?”

霜小想了想,這事她隻知道一點。大概就是三年前馮老相公和長子馮麟都死在了統安城,隻馮熙活著回來。外麵說是馮老相公導致的敗亡,他也沒有分辯,等於是坐實了父親的罪名。馮君不知從哪裏聽來他給大宦官魏國公管通做了走狗,這人又正是害他父親英明的人,所以她便天天罵他該死。

看文迎兒在細想這事,霜小怕她多想,急忙說,“早上月凝過來囑咐,說是大姐兒又叫娘子一早去堂上。”

“又來?”絳綃覺這馮君遇上家裏的事後性情也變得乖張了,因為馮熙反而遷怒了文迎兒,這是要欺負她到底。好在她也有親事在身上,不用一直忍下去。

霜小道:“這回是正事。是為了五月一日去荀將軍宅和其他女眷們做百索的事。”

“荀將軍?”文迎兒突然發問。

霜小回答:“就是荀駙馬家,對街那個大宅。去年端午就請了四鄰女眷過去做百索吃粽子,然後會送宮裏製的香藥、粽子、艾草、還有請吃水團兒。”

絳綃感了興趣,連忙伺候文迎兒梳洗打扮,往馮君堂上去。

馮君正坐在玫瑰椅上,手裏撚著一張紅色的拜帖,見文迎兒來了,微抬眼說,“五月一日,你和我去吃個宴吧。我給你做了身衣裳,你到時候穿上。”說著讓人捧著衣裳盒子出來給了絳綃。

等回去後,絳綃給文迎兒打開盒子一看,甚是乍眼,先是放著一個垂肩花釵冠,造型精美,冠麵團簇著大朵鮮紅布牡丹、鑲嵌點綴著小排粒南海真珠,那珍珠亮得發假,整個冠高近四寸,近一尺長,又高又長趕上宮裏內樣了,大約也就小個毫厘不逾製。看著是華麗。

絳綃想起文拂櫻以前也有幾個花釵冠,比這個精致小巧,銀麵珠花顏色也新鮮,都是在盛大的場合才戴,顯見這回去駙馬宅的宴會馮君很是重視。要讓文迎兒也盛裝出行,為的是馮家的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