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人(1 / 2)

那張文邦道, “公主竟還會這男人花樣兒?”

趙煦倚靠龍椅, 臉皮紅潤,黃袍鬆散,指著趙頑頑, “張卿何話說來, 上皇子女哪有樣樣兒不會的?”

張文邦道:“那臣今日真是一飽眼福了。”

“在朕這裏還能餓著你眼不成?”

君臣笑作一團。

趙頑頑輕蔑看過去,麵皮上卻莞爾向他們一笑,做個萬福回過身來。見馮熙倒是皺眉了。

趙頑頑也向他一萬福,低低說, “妾身會保重自己,倒不過動動腿,傷不了筋骨……”隱了“腹中骨肉”這四個字, 要他放心。

馮熙一向知道她性子,雖然目光帶著責怪,但也沒多顧慮。他自然知道她心思和他一樣愛重這孩子。內侍將蹴球拋了上來,馮熙伸一隻腳接住, 那球就在他黑色靴子尖頭上打轉, 好似吸了上去一樣,轉得越來越快, 那腳尖處的支點卻紋絲也不動,引得在場官員們一陣叫好。

張文邦立即又向趙煦敬酒:“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得馮帥這樣多能多藝的一員猛將!”

哪有猛將是用多能多藝來形容的,這更是諷刺,倒馮熙不以為意, 將球頂上自己肩膀、頭頂,這在蹴鞠當中叫做“白打”,便是把這小小球兒玩出各種花樣。

趙煦喝得昏昏沉沉,嘴裏道:“賞!”竟是跟看教坊表演似的,“馮卿想要什麼?

馮熙一時無語,隻沒什麼表情地立著轉那球玩。趙煦見他不答,頗有些冷場。馮熙冷了他這麼片刻,才抱拳答,“官家賞什麼,自然臣便接著什麼,臣怎好問官家討要。”

這問題拋回去,趙煦醉了,腦子便跟不上,顯得頗有些尷尬,張文邦隨即接口: “臣鬥膽,揣度馮帥此回走馬千裏,良駒怕是少不了,官家您看?”

趙煦醉中得了幫腔,立即說,“張卿說得即使,便遣人為馮卿在天駟監擇一良駒上路,快馬至西軍去,一顯我禁中威嚴。”

馮熙兩腿膝蓋挑一挑球,嘴角微咧,“臣謝過陛下。”

趙頑頑抿了抿唇,見馮熙隻是自己在他們麵前把玩那球,絲毫不想拋給她讓她動了胎氣,便笑著大聲說,“馮帥可玩上癮了,都忘了還與我比較呢。”

馮熙挑眉,那球正從他左腳尖滾到又腳尖,就跟帶線的陀螺從這頭轉到那頭,不過看多了,底下趙煦也覺無聊,就像看趙頑頑這女子怎麼把玩。

倒是那程之海因趙頑頑在太皇太後麵前給他說了句求情的話,此時道了一句:“公主這身子嬌柔矜貴……”

趙煦瞥他一眼,“馮帥還能不知道憐香惜玉?自然是當緊得很的,怎會傷得公主分毫,但看公主使出技藝來。”

趙頑頑對程之海報以一笑,心下想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這樣的人值得結交。當下再跟趙煦笑道:“自家知道分寸,請官家與列位瞧好了。”

說著便伸一伸繡鞋,那繡鞋上的珠子便將馮熙靴尖上的球勾了過來。

趙頑頑與他腳尖一碰,馮熙心裏微微一顫,瞧著她笑靨如花,和踢毽子一般輕巧地舞動起來,將那球揚起,隨後裙擺旋轉,身輕如燕,再後腳勾起接住,翻飛間動作不大,卻身段柔美。

馮熙心中一動,將方才的洞簫放在嘴邊。那蕭聲更加緩慢柔和,趙頑頑的舞步也慢了下來。

餘音繞梁,而美人銷魂。按著常理,馮熙被灌上再烈的酒也不會臉紅上頭,這時卻是真的微醺了。他眼裏再無其他,忍不住欺近上去,將她懶腰摟住,那球便從她腳尖又被他勾搶回去。

球又旋在他腳上,他手卻摟著趙頑頑的腰背,灼熱的酒氣熏在她臉上,忍不住就像當著趙煦與群臣的麵親下去。這溫濕的嘴唇剛要不顧一切地貼上去,趙頑頑偏頭移開,笑說,“真的醉了,再醉如何上馬?”

趙煦與眾臣看得不亦樂乎,趙煦大聲道:“賞心悅目,重重有賞,十四妹,葡萄美酒夜光杯,英雄美人,醉了上馬才正配此夜此情此景,朕賞你與馮卿一對夜光杯!”

趙頑頑歎息一聲,葡萄美酒夜光杯這詩最後一句是“古來征戰幾人回”,他這是咒馮熙歸不得,但見他那模樣,顯然還沒有這覺悟,還以為自己做了件多附庸風雅之事。怪不得他這大哥過去不得上皇喜歡。

一對夜光杯被拿了上來,那琢玉光粼粼,趙頑頑知道這種玉叫做“白玉精”,不僅僅隻是將瓊漿玉液倒入時在月下才顯得瑩亮,而是天生便發著那夜裏不寐的柔亮。

她從前未想過會牽掛什麼人,眼下要與馮熙分別了,夜裏他與自己睡不著時,眼睛便能望見那點點熒光之杯,便覺離人在身側,突然心裏倒湧上一股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