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我的感動並沒有感同身受地傳遞給母親。她從震驚和驚嚇當中回過神來之後,沉默著拉開衣櫥找出一件破舊的大衣掩蓋自己的狼狽,然後,對著沈如初的方向深深一鞠躬:“這位先生,您的大恩大德,我們母女倆無以回報。”
“媽!”
我尷尬地看了沈如初一眼,得到的卻是他寬容的微笑:“伯母,您不需要和我客氣。冉冉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們受委屈。”
沈如初的回答讓我目瞪口呆。我以為他隻是為了捉弄我,才跟著我一起回家還擺出一副上門女婿的模樣。
然而,他此刻溫和謙恭的態度,卻實在足以以假亂真。
要不是我知道沈如初對我半點意思都沒有,恐怕,我真的會因此想入非非興奮不已。
然而,母親的回應卻讓我尷尬不已。隻聽她說:“這位先生,我們冉冉最近剛剛分手,情緒有些不穩定,很多事情您還是不要當真比較好。我們母女兩會盡力將那筆錢還您,不會讓您白白損失的。”
我麵紅耳赤,值金額u的無地自容:“媽,你在說什麼啊!他——”
“算了。”沈如初伸出手,在我的腦袋上輕輕一按。我心慌意亂地抬起頭來,一眼看到他寬慰的笑容,頓時覺得愈發想哭。
隻可惜,僵屍的身體早已經失去了流淚的權力。
母親板著臉,仍舊用疏離的表情麵對著他:“這位先生,我有些話需要和冉冉說,不知道能不能麻煩您……”
“媽,您能不能不要這樣!”我實在是受不了了:我不用猜,就知道母親留我是想要和我說什麼話。她顯然是覺得我一來受到周騫劈腿的打擊、二來有著重大的經濟壓力,所以終於在拜金這條和賣身沒兩樣的路上一去不回頭了。
有的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該拿我媽怎麼辦好。她沒有受過太好的教育,世界觀價值觀婚前來自家裏的舊式教育、婚後來自全職家庭主婦生涯中聽到的八卦傳言和害人不淺的網絡。
我很愛我的媽媽,隻是,我無法苟同她的生活。
就好像我對沈如初動心,卻看不慣他那自暴自棄又漫不經心的態度一樣。
多大事兒啊。
幹嘛一個個非得把自己好好的一輩子變成狗血電視劇那樣跌宕起伏?
我覺得,換我是我媽,早就重新振作整裝待發,甩開渣男大步前進了。
隻是,我也知道老一輩的思想守舊,不是我能夠輕易指摘的。但既然如此,我也希望母親至少能夠給予我相通的尊重。
隻可惜,雖然我已經二十多歲,在我媽眼裏卻仍舊隻是小孩子。對她而言,十月懷胎的痛苦便是她掌控我餘生的許可證。
我歎了一口氣,對著母親搖搖頭:“媽,我出去給你買些吃的回來,好麼?”
母親說的話卻是半點都不在人前給我留麵子:“買什麼?冰箱裏不是還有剩菜麼?冉冉你啊,以前可不是這麼大手大腳的。”
母親的雙眼幾乎看不見東西,但是,她此刻卻牢牢地鎖定了我的所在。
她的凝視讓我渾身不自在。我分明沒有做任何見不得人的事,此刻卻也對自己產生質疑。
我真的做錯了嗎?
在隨時隨地會被那些討債鬼侵犯侮辱的情況下,難道我仍舊應該拒絕沈如初慷慨的饋贈?
我想著想著,就連體內的屍氣都紊亂了起來。
直到沈如初灼熱的手掌落在我的肩頭:“別多想。”
我悚然一驚,回過神來後,感激地看了沈如初一眼。
我不知道他對我的好是一時興起,還是因為我身上這個“寵物”的身份。
如果是後者,那沈如初真是太有愛心了。
然而,現在讓我選擇,我還寧願和沈如初一塊兒。
可是,我又不能就這麼丟下我媽不管。
沈如初與我四目相對,一瞬間讀懂我的擔心:“你不要急,我找人來這裏盯著。”
我垂下頭去,無地自容的同時,也被沉重的虧欠壓得抬不起頭來:“麻煩你了。”
沈如初看了我片刻,抬起手來用力一揉我的腦袋:“客氣。”
我知道,他這句話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你是我的寵物,跟我客氣些什麼?
母親仿佛察覺到我的一舉一動,銳利的視線如影隨形,紮得我體無完膚。
我想,我在她眼裏算是擺脫不了無恥拜金女的形象了。
即便如此,我還是跟在沈如初後方一起下了樓,美其名曰因為不能超過他身邊十米的範圍,所以不得不跟著他到處走。
但隻有我自己心裏清楚,我此刻是寧可跟著毒舌傲嬌且喜怒不定的沈如初,也不想要呆在家裏忍受母親的誤解和指責。
跟著沈如初坐會轎車裏的時候,我已經狼狽得分崩離析。
沈如初看著我,沉聲問道:“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我抬頭看著他,視線因為疲憊而有些迷離,以至於看著麵前的沈如初,竟覺得他美好溫暖、貼心醇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