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過後,腦漿四濺。
大廳裏的賓客一瞬間分成了兩組:尖叫哭喊推擠或昏倒的正常人們、和閃光燈哢嚓哢嚓打個不停的工作狂們。
沈如初沉下臉來,拉著我往走道裏走去:“別說話,我們先離開。”
不僅是他,幾乎所有還保有理智的沈喬兩家的成員都不約而同地做出了暫避鋒芒的決定,將安撫賓客的重任留給了沈家花大價錢請來的PR團隊。
沈如初拉著還處在木僵狀態的我擠過紛亂的人群,想著報告廳的邊門趕去。
後門外連的是準備室。房間裏的人不多:一身血的沈釗、臉色蒼白的沈禰家、還有輪椅上的沈老先生和沉默不語的護衛十一。當然,不知道誰把昏迷的張靜姝也移了過來。
人一多,空間自然顯得狹小。加上眾人陰沉沉默的氛圍,頓時讓我覺得風雨欲來。
我不安地看了沈如初一眼。後者捏了捏我的手,向我遞來一個不用擔心的視線。
好吧。
我垂下眼臉,自知此刻的場合根本沒有我說話的份兒,便隻是乖乖地貼在沈如初身邊。
沈釗扯了一張紙巾,慢吞吞地擦拭身上的血跡,普普通通的動作被他做得令人心驚。
果然是上位者,這個氣勢真不一般。
大老爺沈釗不開口,沈老先生又隻是靠向護衛十一的方向假寐著——一時之間,屋內的氣氛變得愈發尷尬沉重了。
沈如初皺著眉頭,英俊的側臉籠罩了陰雲,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這個樣子,就更加讓我覺得如坐針氈。
今天這件事情,處處都透露著詭異。
首先,那個保安是誰?為什麼會突然對沈大老爺發起攻擊?沈家做事很謹慎,每一個聘請的保安都是經過背景篩查的。如果哪個保安有心懷不軌的可能,恐怕第一輪就被刷下來了。
畢竟沈喬兩家的活動請的安保人員都是真刀真槍的,容不得他們不在人選上小心謹慎。
而第二個疑點,就是對方的自殺行為。
當時,他雖然被張靜姝的父親給擋了一下,但隻要樂意,完全可以對著沈釗補上一槍:他們的距離那麼近,要是保安真的開槍,周圍的人恐怕都來不及反應。
可偏偏,那個“刺客”不知道哪根筋不對,非要放過大好的機會,一槍爆了自己的腦袋。
太古怪了。就好像這個安保人員被人編好了程序,程序內容是:不論發生什麼,總之一擊不成就自殺,別管周圍的情況如何!
結果就是,這個安保人員除了給張靜姝一個絕地複活的機會以外,就隻是給賓客們造成了驚嚇而已。
如果說他是誰安排的死士,那麼,這個死士的作用也太小了。
至於第三個疑點,就是行凶者對我露出的那詭異的笑容了。
他的笑容那麼詭異啊,嘴角高高地咧開到臉頰兩側,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做工粗糙的假麵娃娃。
可是他的眼中卻帶著讓我心驚肉跳的詭秘感,就仿佛他知道什麼關於我的、但連我自己都一無所知到秘密。
我當時之所以比沈如初先一步察覺那個保安有問題,純粹是因為我在對方的身上捕捉到了一縷屍氣而已。至於行凶者本人,我是從來沒有見過的。
之前的事件當中,我們到最後也無法確定,操控那些僵屍的究竟是幕後主使人、還是擁有詭異力量、可以將地獄生物變換成自己宅邸的血腥瑪麗。所以這一下,我立刻就想到了那個金蟬脫殼還反咬了我們一口的控屍人。
對方似乎認識我。
或者說,對方似乎知道我的與眾不同。
這樣的猜想讓我如芒刺在背。我不安地調整了一下站姿,希望能有誰趕快打破室內的寧靜。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祈禱終於被神靈聽見了,沈禰家從震驚當中回過神來,立刻一蹦一跳地來到了沈如初身邊:“哎,我做得很不錯吧?”
我一時之間沒明白沈禰家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是什麼意思,卻聽到沈如初沒好氣地說道:“哪裏不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本來是讓你狠狠羞辱張靜姝然後讓她徹底消失,結果呢?以後要處理掉她,可就麻煩了。”
沈禰家愣了一下,頓時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弟弟,話不能那麼說啊!誰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害得她的父親現在成為咱爹的救命恩人了?再說了,你和人家小姑娘什麼仇啊,這麼趕盡殺絕?就因為弟妹不喜歡她,你就這麼把人往死裏整?嘖嘖嘖,真可憐見的。”
我聽著沈禰家的話,剛開始還有些同情他的處境,結果,誰知道後麵畫風越來越不對,最後簡直就差說我是亂世妲己了!
這什麼跟什麼啊?
還“人家小姑娘”——這種稱呼張靜姝那個綠茶婊當得起嗎?
真要說什麼可憐,我覺得,自己頂多同情一下被開膛破肚的張靜姝她爸:張父或許不是一個良心商人,但他至少是個好父親,即便是生命的最後關頭,也能夠急中生智為張靜姝鋪平後路——這一點我很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