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初覺得我的語氣是在哄小孩子,我就冤枉了。
我那明明是小心翼翼對精神病人說話的語氣猜對好嗎?畢竟,放開我多喜歡他不說,他要是失控,第一個倒黴的每次都是我呢。
簡直欲哭無淚。
我對著他笑了笑,說:“你要真是小孩子就好了。”
沈如初看著我,忽然伸出手來,輕輕一點我的鼻尖:“自己就像個小孩子一樣,還想要別人跟你一樣幼稚?”
“我哪裏幼稚了啊?”我捂著鼻子,對他狠狠翻了個白眼,“你還說不說下去?再不說,我們晚飯都來不及回家吃了。”
沈如初放過了我的鼻子,卻是轉而狠狠對著我的腦門彈了一下:“我好好地在分享自己的過去,你倒好,給我擺出一副聽說熟的樣子來?”
我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檔著腦門,瞬間覺得自己苦逼爆了:“我沒有啊,我很認真在聽。難道,我做出一副感同身受苦大仇深的樣子,你就會開心點嗎?”
沈如初那麼傲氣的人,如果我真的擺出一副同情臉,估計分分鍾被他用項圈勒死了。
果然,沈如初搖了搖頭,不再與我貧嘴:“你最聰明,什麼都能說出花來。不過小僵屍,我醜話說在前麵,你最好支起耳朵來給我好好聽下去。”
“我知道。”我正襟危坐,若不是人依舊坐在沈如初的大腿上,那一定頗有認真聽講的架勢吧。
沈如初伸出手來從後方圈住我的腰,下巴擱在我的背上,聲音悶悶地傳出來:“我家的慘案發生了之後,我等於徹底無家可歸了。我當時沒有成年,就算想要養活自己也無可奈何。而我就是在那個時候,遇到了千機。”
“他出現在醫院裏,仍舊是你現在看到的那副穿著背帶褲裝年輕的做派。”沈如初說到這裏,輕輕笑了一聲。我忍不住轉過頭去,看著他眉眼溫和的樣子發愣:這是他說到現在,第一次露出真正溫馨懷念的表情來。
沈如初抬手對著我的腦袋推了一下:“看什麼?轉回去。”
這家夥,該不會是害羞了吧?
我一邊想著,一邊卻仍舊乖乖收回了視線,繼續看著正前方發呆。
沈如初便接著說了下去:“千機出現在我的病房裏,當時,我已經忘記了有關案件的一切,但是,我一直都記得自己有一個妹妹。所以他看到我第一句開場白,就是:你想不想找到沈如一?”
沈如初苦笑了一聲,道:“一一是我唯一疼愛的人,你說,千機用這句話做自我介紹,我能說不麼?”
“不能。”我嘴上回答得幹脆,心裏卻越發覺得不是滋味:唯一疼愛的人什麼的,矯情死了。
這一刻,我完全忘了自己同樣矯情地希望自己才是沈如初唯一保護疼寵的那一個。
“所以啊。”沈如初接著道,“得到了肯定的答複之後,千機說,如果不是有他在,我早就已經死了。現在想想,我當初傷成那樣,估計也隻有千機有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他說我的命是他救的,作為回報,我必須要成為僵屍獵人——而這也是唯一找到一一的方法。小僵屍,你能想象我當時的心情麼?”
我背著他翻了個白眼,說:“大概想要直接按警鈴讓護士把這個蛇精病給扔出去吧?”
沈如初卻說道:“正常人的確應該是這麼反應。不過,我當時卻完全沒有詢問任何有關僵屍獵人的事情,就答應了千機的條件。”
他這話聽得我不是滋味:“你就那麼想要找到自己的妹妹?”
沈如初輕笑一聲說:“顧冉,你不至於連我的妹妹都要吃醋吧?”
“我才沒有吃醋。”我氣鼓鼓地說完,頓了頓又補充道,“我隻是覺得,這種什麼都不問就直接答應下來的行為一點都不像你。”
沈如初“嗬”地輕笑了一聲,沒有作答,而隻是接著說道:“千機給了我強大的力量,卻收走了我的自由。所以說,我不感激他,也不厭惡他。我很清楚,我們之間是彼此利用的關係。隻不過,千機比我要具有更多的主動性,而我,恐怕隻有到死才能擺脫這個僵屍獵人的身份。”
沈如初頹然的語氣讓我心驚。我不覺趕到訝異:“怎麼,你不想做僵屍獵人了嗎?”
沈如初輕笑了一聲,調侃我說:“你怕我辭職不幹,你到時候無處可去嗎?”
我沒好氣地彎曲手肘撞了他一下:“我和你說真的,你能不能別開玩笑?”
沈如初嗯了一聲,回答:“我並不是不想要當這個僵屍獵人了。事實上,我很喜歡這樣的生活:我有遠超常人的力量、完全不需要被這個世界的框架束縛。我能夠自由來去,很大程度上都是托了這個僵屍獵人的身份的福。真要說起來,我隻不過是不喜歡別無選擇的境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