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諳語氣中的沉重和決絕令我大吃一驚。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是，我從來沒有在沈諳身上看到過這種不顧一切，就算失去所有也不會後退的情緒。
我和沈諳接觸的次數雖然不算太多，但好在每一次都讓人印象深刻，所以，我自認自己對沈諳的性格還是把握得不錯的。
在我看來，如果要形容這位沈家的表二少爺，那麼，最合適的四個字就是遊刃有餘。
沈諳做起事來很有分寸。他謹慎、聰明、狡詐，將試探融入到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裏，不論做什麼都會先進行一番風險評估，盡可能將自己得到的利益最大化。
所以，如果我說得難聽一點，那事實上，沈諳是個很自私的人。
而這樣自私的人卻忽然表現出舍己為人的一麵，不免就讓人覺得奇怪了。
沈諳仔仔細細看著我，然後失笑：“顧小姐，你對我的印象還真是差。”
我愣了一下，總覺得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破，心裏升起一股尷尬。
沈諳卻露出了他招牌優雅的笑容，說道：“顧小姐大概忘了，這世上並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懂得分析，也不是非要心理專業畢業的人才會察言觀色。”
“諳少爺說得沒錯。”我微微一笑，順著他的話頭應了一句，將他語氣中暗藏的鋒芒給卸掉了。
沈諳看著我，然後對沈如初道：“表弟，接下來說的事情比較私密，能不能麻煩你回避一下？”
沈如初的臉色微變，但他沉默片刻之後，還是站起身來，走開之前用力地捏了一下我的手。
手掌中遠去的溫度讓我悵然若失，但是，我也知道沈諳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與他自己內心的想法息息相關。所以，他願意說給我聽，代表著他信任我，但是沈如初就不一樣了——我知道，沈諳和沈如初本質上是一樣的人，越是遇到與自己相似的人，就越不會輕易接納對方。
我收回心思，看著沈諳道：“怎麼樣？現在可以說了吧？我真是何德何能，竟然讓諳少爺對我信任之斯。”
“顧小姐，我信任你，是因為你和我身邊的那些人都不同。”沈諳對著我微微一笑，眼底隱約有著暗光閃爍。
我的心頭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然而，那感覺一閃而逝，我再想要深思的時候已經晚了。
這時，沈諳已經用平靜的聲音開口了：“進入異類調查部以來，我看到過太多慘不忍睹的檔案甚至實例了。盡管大多數情況下，我都隻是坐在控製室當中整合情報、揮斥方遒，但是，這不代表我就不知道前線的苦與痛。”
“我的屬下們都以為我是沒有人性的笑麵虎，卻不知道，如果沒有我那樣嚴格要求他們，他們怎麼可能再一次又一次的任務當中存活下來？若不是我是這樣的性子，他們使用的那些裝備，又該向哪裏去要？”
我聽著沈諳話語裏不知道積壓了多少年的隱忍，心裏有些難受，忍不住安慰道：“下麵的人如果知道上頭的苦心，就不會一直呆在下層了。你們沈家有那麼多企業，這種道理你會不懂？既然無法改變，就不要與他們一般計較了。”
“道理誰都懂。”沈諳苦笑著，千言萬語彙成一聲長歎，“可是顧小姐，你是不是忘記了，我也是有心的？”
沈諳的這句問話聽得我呼吸一滯，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當然是有心的了，隻是，我沒想過他有一天會選擇將這顆柔軟的心髒暴露給我看。
我還以為，沈諳一直都很提防我呢。
我定了定神，說道：“不說這個了，你告訴我，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沈諳定定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他的眼底裏似乎閃過了一抹無奈的笑意，看得我頭皮一緊。
但是，沈諳很快就繼續說道：“昨天晚上，是因為查到了一條高優先級的情報。一般蕾絲那樣的消息，都是由我和十一先生親自出馬的。不過，之前的那幾次，每一次都是捕風捉影，這也是為什麼，我之前看到顧小姐戰鬥會那麼驚訝的緣故：說來慚愧，那還是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超能力戰鬥。”
“不算是超能力吧。”我苦笑了一下，心中情不自禁地對沈諳少了一份疏離，“嚴格說來，我就是你們口中的異類啊。”
沈諳愣了一下，然後認真地說道：“不一樣。顧小姐，知道我們為什麼成那些東西為異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