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沈如初就會取走我的性命，他卻突然不動了。
他的手懸空在我的頭頂，顫抖著的樣子和緊繃的肌肉暗示著他此刻正在與自己鬥爭。
也就是說，我所熟悉深愛的那個人的意誌，還沒有完全消失是麼？
這樣的跡象給了我莫大的動力。我深吸一口氣，以腳下的乳白色圖騰為能量供給，硬生生撐著身體重新站起身來：“如初……”
“冉……冉。”沈如初眼底的冰冷略微褪去了幾分。他先得困惑又不知所措，似乎不明白現在究竟是怎麼一個情況。
“我在我在。”我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渾身的皮膚都在風化剝落，樣子想必慘不忍睹。
我絲毫不懷疑，再過個幾分鍾，我就會變成一具骷髏，如果風再一吹，大概就會化作一抔黃土連灰都不剩。
即便如此，我仍舊安安靜靜地斬在了沈如初的麵前。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陪伴他多久。
我也不知道，是我會先死亡，還是他會先失去理智殺死我。
此時此刻，最聰明的做法應該是趁著沈如初還沒有完全瘋狂立刻撤退，然後想辦法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養傷，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可是這一次我做不到。
我所有引以為豪的分析、布局和明哲保身在這一刹那統統被我扔到了九霄雲外。
我隻知道自己不能就這麼轉身離開。
因為，沈如初此刻一定很慌張吧。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也根本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忽然間變成這種奄奄一息的樣子。
所以我怎麼能夠掉頭逃走呢？
我努力地微笑著，忍著渾身上下每一寸的劇痛安慰他：“我在這裏，哪兒都不去，你不要著急。”
沈如初沉默著，臉上不時交替著迷惑和冷漠的神情。我不敢說話，隻能在心底祈禱：我親愛的僵屍獵人，你那麼強大那麼堅定，一定不會被這外來的意誌打倒的吧！
我身體裏的能量仍舊在流失。我發現了：所有的問題來自於我胸口缺失的心髒。雖然身上的血洞已經自動愈合，但我的身體內部卻多出了一個黑洞，源源不斷地吞噬著我。
黑洞所在的位置，就是原先心髒所在的位置。
我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不清。但這時候，沈如初卻輕輕握住了我的手：“冉冉……拿去。”
“什麼？”
我的頭太暈了，什麼都聽不清楚。
直到手讓他拽著用力往前一鬆。噗嗤一聲，溫暖的血肉一瞬間包裹了我的手掌，掌心之中觸到某個髒器，正在溫暖有力地跳動。
沈如初臉色慘白，臉上的笑容卻單純而喜悅：“我的心髒，你拿去。冉冉……你不要有事。”
撫摸我臉頰的手沉沉地追下。沈如初眼中的光慢慢消散，冷漠和掙紮一並蒸發。他的心髒仍舊在我的掌心跳動，溫暖的能量順著手臂傳到我的體內，似乎真的能夠填補我身體裏的空缺。
這個該死的家夥。
還有，這個沒用的廢物的我！
溫熱的液體從眼眶內流出，我抬手一抹，視線卻紅了一片。
原來是血，不是淚水。
我一咬牙，手往回抽出，將捏著的東西送進口中。
心髒入口即化，然後化作溫熱的能量凝聚在我的胸口。我的身體快速回複，破損的皮膚也一片片修複。我來不及在乎自己的情況，一把抱住血如泉湧的沈如初，無盡的屍氣彌漫而出，將他整個人牢牢包裹起來，仿佛一枚精致的蟲繭。
蟲繭背後的人臉色慘白、氣息微弱、生機斷絕。
但是，的的確確還沒有死。
沒錯。對於強大的修煉者，尤其還是有著半僵屍化能力的修煉者來說，失去心髒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還有得救。
我一咬牙，抱起沈如初的“屍身”呼嘯而去，然後一腳踹開了沈如一的房門。
最近這段時間，啞巴所扮演的沈如初已經和沈如一住回了沈家大宅。不過，啞巴早在異變發生的一刹那就已經讓我撤走了，想必現在還安好。
不過現在想來，沈如一恐怕早就知道身邊的那個哥哥是別人假扮的了。
至少裏人格的黑裙少女肯定是知道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她沒有告知給表人格的沈如一聽。
我衝進屋子裏的時候，沈如一正在換衣服。
她正脫掉自己的白色連衣裙，換上一件黑色的洛麗塔洋服。
這是代表兩個人終於融合成功了是嗎？
我停在門邊，然後一步步走進去，將沈如初小心翼翼地放在空沙發上：“救他。”
我深吸一口氣，忍下所有的屈辱和不甘，深深低下頭去：“沈如一，你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