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我都沒有睡著,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
但是到了第二天,在孫姐和孫奶準備出發,我看到孫奶在自己住的那屋落了把鎖的時候,我就選擇了第一種。
跟她倆一起去墳上。
撬鎖或者翻窗都太容易留下痕跡,目前這個階段,我還不能暴露。
於是在孫姐大包小包提著東西還去攙扶孫奶的時候,我立馬上前對孫姐說:“孫姐,還是我幫你拿吧,你一個人又是拿東西又是扶奶奶,實在是太不方便了。”
說著我就去取孫姐手上提著的幾個塑料袋,孫姐沒說話,看向孫奶,在無聲的征求意見。
我裝作看不到,繼續說:“孫姐我們走去巷子裏坐車嗎?巷子裏有段路不好走,到了那兒我背奶奶過去。”
祭拜亡人,這本來就是孫奶自家的事情,我是個徹徹底底的外人,她們從一開始就沒叫我是理所應當的。
但我都這麼主動說了,孫姐也不好推辭,隻能把決定權留給孫娜,孫奶頓了頓,才說:“難得小雪這麼孝順,不嫌我這個老婆子麻煩的話就走吧。”
“怎麼會,是你們收留了我,我怎麼可能會嫌麻煩。”我笑著對孫奶說。
孫姐也朝我笑笑,“那小雪你就把東西拿好,我扶奶奶就行。”
“嗯,好。”
我們三個人一路出了巷子,孫奶腿腳不好,走的特別慢,有些難走的地方,還是孫姐彎腰給背過去的。
出了巷子再走幾分鍾就是公交車站,我不知道我們要去哪兒,就安安靜靜的乖乖跟在孫姐身後,時不時伸手扶孫奶一把。
我們先是坐公交車到一個偏僻破舊的車站,又等了半小時,上了一輛城鄉公交,坐了一個多小時,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下了車。
“快到了嗎?”我看孫奶已經很累了,便忍不住問孫姐。
孫姐朝遠處山上一指,“看到那座山前麵的小山了嗎,到那兒咱們就算到了。”
“要不我背奶奶吧。”我提議。
孫奶擺擺手,“不用不用,小雪啊,這點路奶奶我還是沒問題的。”
“小雪你是不知道,奶奶年輕的時候,背著幾十斤的大米能翻過那座山,真是厲害啊”,孫姐說著轉頭朝我耳語,“等會下來的時候咱們再背。”
我不明所以,隻好點了點頭。
又步行了半個多小時,我們終於到了山丘上,令我驚訝的是,山丘上有很多饅頭一樣的土墳。
孫姐和孫奶走在前麵,走到一處土墳前,停了下來。
我跟過去,把手裏提著的東西放了下來。
孫奶和孫姐把土墳周圍的樹枝垃圾撿幹淨,把土墳前的一塊平鋪著的石頭擦幹淨,跪了下來。
我也連忙跪在身後,看著孫奶和孫姐把塑料袋裏裝著的紙錢拿出來,就在身前點著,一疊一疊的往上摞。
紙錢瞬間燃燒起來,在火光裏,孫奶絮絮叨叨的說:“老頭子,我來給你送錢了,這錢你拿上好好花啊,想買煙就買煙,想吃肉就吃肉,可別省了。”
她來來去去的就那幾句囑咐的話,一直說到紙錢燒完,燒完後孫姐把塑料袋裏的水果和吃的都拿出來,一樣掰了一塊放在土墳前的石頭上。
孫奶還取出一瓶白酒,顫顫巍巍的倒了一蓋子,灑在墳頭。
“你在下麵過的怎麼樣,老婆子我每天都想著下去陪你,可我沒臉去,我沒把咱兒子教育好,沒把他看住給弄丟了,我對不起老孫家的列祖列宗啊!”孫奶說著,趴在墳前大哭起來。
孫姐也哭了,哭著去拉孫奶,但孫奶死死的趴在墳前,一直哭個不停,寂靜的山野間,一遍遍回蕩著孫奶的哭聲。
“我對不起你啊!對不起你啊!”孫奶撕心裂肺的哭訴著。
我看在眼裏,實在是心酸的要命。
從前我一直認為,隻有讓孩子們失望的爸爸媽媽,隻有不稱職的父母,麵對這一場景,我也明白了,這個世界上,不光有不稱職的父母,還有不稱職的兒女。
為了老人家根本就不需要的榮華富貴鋌而走險,從此失去音信,讓老人家天天擔驚受怕,睡不好覺,在老伴的墳前哭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