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有燈光一陣一陣閃過來,是有人提著燈籠來了。
錢元恒瞅了一眼,“袁桓,出去看看是誰?”
“是我。”錢正軒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有些微失真的感覺。
錢元恒和秦檸隻看到一團火光朝自己走來,走近了才看出來錢正軒的身形。
“你怎麼過來了。”
錢元恒坐在袁桓搬來的椅子上,身邊秦檸斜躺著,身上蓋著白狐皮,也沒有起身。
“我來看看啊,聽人說有人給娘送了盆綠菊花,我好奇。”錢正軒左顧右盼,“哪一盆是?”
昏暗的燈光下,花朵並不能很清楚地跟葉子分辨開,錢正軒瞅了半天,都沒注意到腳下那盆花。
錢元恒唇角抽了抽,指了指他腳下:“這盆,臉上掛兩隻眼,跟假的一樣。”
錢正軒低頭,抬起手裏的燈籠,仔細瞅瞅,發現那還真是花,剛才還以為是葉子來著,還好奇為什麼這盆菊花不和常理,如此枝繁葉茂。
夜色下看花,其實沒什麼感覺,完全看不清,又不像是紅黃的在月光下反而帶著幾分朦朧之美,這綠色,實在不好看。
他深深歎口氣:“那我明天再來看,父皇你們繼續。”
語氣裏似乎有幾分遺憾。
錢元恒道:“你等等。”
他站起身,走回宮裏拿了盞琉璃瓦的宮燈,那燈放在眼前,比錢正軒普普通通的要明亮很多,“拿著這個回去,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帶著人,東宮那麼遠,路上看不清絆倒了,受傷了,誰管你。”
說完話,他歎口氣:“算了,你別走了,今晚就住這裏吧,以後不許再半夜出行了,夜裏守衛鬆弛,萬一被賊人逮到了機會……”
錢正軒隻得道:“哪有那麼危險,什麼事都讓我趕上了啊,父皇你想太多了。”
秦檸在錢元恒身後道:“你父皇說的對,你這孩子越發不穩重了,之前還知道夜不歸宿是件不好的事,現在都敢夜間隨意行動了,我真是太久沒管教你了,還以為你長大了。”
自從錢正軒考了會元,她就打定主意,以後不再管他的決定,孩子大了,該有自己的想法和決策,結果他的才學是夠了,可是別的還差幾分。
到底還是年紀小。
錢正軒眨眨眼:“可是我沒有出家門啊,皇宮不就是我家嗎?”
錢元恒和秦檸都無言以對。
最後還是趙嬤嬤上前打破了僵局:“太子殿下,話可不是這麼說的,陛下和娘娘也是擔心您,東宮有那麼遠,實在危險。”
錢元恒接口道:“趙嬤嬤都知道是什麼意思,偏偏就你不知道,倒不是不讓你出門,但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況一國太子關乎國體,你出門,好歹帶些侍衛仆人吧,何必非要孤零零的。”
錢正軒沒說話,秦檸無奈道:“你這孩子……今天住下吧,以後不可這樣胡鬧了,趙嬤嬤,你把偏殿收拾收拾。”
錢正軒搬走了,他住的偏殿自然擱置下來,錢元恒和秦檸都沒想過他還會再住過來,就將整座宮殿給收幹淨了,現在還要再折騰。
秦檸心想,這下還是留著吧,省的麻煩,正軒以後再過來,直接住就好了。
錢正軒也不急著走了,蹲在秦檸床前,“娘,你們幹什麼呢?”
“賞月啊,中秋節我看不了,提前賞了,你要來嗎?”秦檸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臉上的笑容也十分的慈和。
錢正軒感受到背後針紮般的目光,幹笑道:“不了,娘我今天累了,明天再來陪你,你們慢慢看吧。”
他要是真的敢留下,可能明天錢元恒就會在禦書房找一堆東西給他,天黑都看不完。
來自於長者的報複,總是讓人棘手。
他提著燈跟趙嬤嬤去了偏殿,秦檸失笑,輕輕瞟了錢元恒一眼。
錢元恒倒在她旁邊,感慨道:“阿檸,這要是個小閨女就好了。”
這種糟心的,會影響父母親近的傻兒子,有一個就夠了。
秦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沒有說話。
你以為女兒就單純善良隻會活潑可愛了嗎?孩子不懂事的時候,男孩子女孩子都一樣。
說不定女兒比兒子還鬧騰,到時候你就是後悔也晚了。
秦檸自己就很無所謂這個事情,反正是打定了主意給錢元恒帶孩子,自己負責坐月子,當年生正軒的時候就是這樣,錢元恒雖然很嫌棄隻會苦鬧的兒子,但打心眼裏的喜歡,還是能感覺到的。
而且,秦檸自己也不太會照顧剛出生的嬰兒,錢正軒前三個月,幾乎都是錢元恒一手帶著的,後來孩子身子稍微健壯一點,才讓她接受,這個孩子,就算有嬤嬤宮女,錢元恒也別想逃過一劫。
秦檸伸手端起放在桌子上的茶盞,裏麵是一杯香味濃鬱的牛乳茶,都說孕婦不宜飲茶,這主意還是錢正軒想的,拿生牛乳衝了熱水,加入糖和一點點茶水,既有茶香,對身體也好。
錢元恒湊過來,秦檸喝了一口,端著茶盞放在他口邊,錢元恒輕輕啜了一口,感慨道:“確實好喝,比以前在北邊喝的羊奶酒馬奶酒好多了。”
馬奶酒什麼的,當地人都非常喜歡,就是軍營裏也有很多外地人愛喝,錢元恒卻是怎麼都感受不到美味的。
按照梁文景的話,咱們南方的人,天然愛吃甜食,自然對北地的東西敬謝不敏。
秦檸道:“我覺得馬奶酒很好喝啊,以前在姑蘇就有人賣,我和正軒都很喜歡,若不是看了那個,正軒可能還想不出這個主意來。”
錢元恒斜躺著,“他像你,所以就隻有我一個孤家寡人了。”
秦檸不理會他的自怨自艾,手中摩挲著杯子,隨口道:“給我剝個橘子,挑個酸點的。”
錢元恒無奈,我哪兒知道誰是s酸的誰是甜的,宮裏進貢的東西,估計酸的也不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