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韓木木能刻意忽略掉安歌委屈的小表情, 她發現, 保持睿智的頭腦其實也不是那麼難。
彼時, 她正小口喝著茶。
視線低垂, 落在杯中打旋的水渦裏，刻意沒注意安歌濕漉漉的眼睛。思維還算清醒, 遂判斷她話裏的真假。
安歌在極力說明她就是倩倩。
或者，並沒到極力的程度, 她的話隻是表明她沒騙她, 她自黑是因為她當初自我厭惡罷了。
這也是倩倩這一身份的由來。
她確實解釋清了, 她也能理解她這往後的言不由衷。謊言一旦開始了，也不是她單方麵想結束就能結束的。
可韓木木在乎的向來不是安歌騙沒騙她, 而是倩倩。她斷定安歌不是倩倩, 這分明是兩個人。
兩個人。
卻仿佛牽扯進一場三角戀中，關係亂得不行。
今晚，故意假扮成倩倩和她相處的安歌, 又想做些什麼？
她咂咂嘴，隨口道：“沒事, 騙了也沒事。”
安歌微挑眉, 竭力裝作淡然的模樣, 微笑點頭：“你不介意就好。”
或許是她解釋的重心錯了，韓木木那模樣像是真無所謂，可欺騙她將近一年，也該生氣的吧……
她心裏始終沒底。
縱使再了解，她也不能完全猜透韓木木的想法。何況, 她對她也不算太了解。
見麵之前，她倆關係大概是聊得來的網友。見麵之後就成了關係尷尬的網友。
“安……”韓木木停住，略尷尬地聳聳肩：“直呼其名或許太唐突了，我叫你安小姐吧。”
“……”她敢叫她還不敢聽，她怕是要嚇死。
“還是叫倩倩吧。”
韓木木深深盯了她一眼，微啟唇，還算禮貌：“不太合適吧。”
“那……安歌？”
“行。”韓木木退讓了。
“安歌。”
陌生的字眼從她嘴裏蹦出來，仿佛有幾粒花椒在舌尖肆意綻放，她知覺麻痹了會兒，舔舔幹燥的唇瓣：“你找我出來，應該不隻是為了吃飯吧？”
“木木……”
韓木木蹙眉：“你還是叫名字吧。”
“哦。”安歌狀似妥協，又喚一聲：“木木。”
“沒辦法，你名字就這麼叫。”
“……”
“確實不隻為吃飯。”安歌灌兩口茶，斟酌著開口：“我們……以後，就是關係……你是怎麼想的？”
或許是緊張了，零散蹦出來的詞語也拚湊不成一句話，可韓木木聽懂了。
她也有考慮這個問題。
因此，答得坦蕩：“我們有以後嗎？”
禮貌又疏離，徹底劃清兩人的界限。
或許一開始還存著從安歌身上找倩倩影子的念頭，可實際接觸後又覺得這想法太危險了。
安歌這人，她駕馭不了。別沒吃著羊肉還惹了一身騷，惹不起她還是躲遠點好了。
安歌將唇抿得死緊，一雙杏色的雙眸左右遊移著，濕漉漉的，表情看上去快哭了。
韓木木挪開視線。
靜默了會兒，韓木木終究不忍心強調：“你從一開始也沒打算和我做朋友的吧。”
“哪有。”她拖長的尾音聽著很委屈，韓木木充耳不聞。
“暫不說以前那些事，就說我到S市之後，這期間你有很多次機會可以坦白，可你都沒有。”
她還是選擇欺騙。
常說：長痛不如短痛，這話放在這兒也合適。與其不清不楚的糾纏，不如盡早斬斷。
韓木木始終對她喜歡上倩倩這事耿耿於懷。
興許……安歌早點告訴她真相，她就不會喜歡上倩倩這虛擬的人了。
安歌語塞：“……我沒想好怎麼和你提。”
“你應該知道這是你找的借口。”韓木木一針見血，絲毫不給安歌喘息的餘地。
安歌默了，眉眼低垂。
“你也沒必要遷就我，你並不欠我什麼。如果是因為欺騙而內疚，那完全沒必要。”
韓木木想了想，起身：“網上被騙人騙財騙身得多了去了，我……還好。”
她沒什麼損失，隻是被騙了感情而已。
“……就不能繼續做朋友嗎？”安歌見她要走了也不管不顧。
“我們能做朋友嗎？”韓木木淡然反問，略有些難為情道：“雖然很多人都認為我是你的粉絲，但你知道的吧，我不是。”
豈止是知道，簡直是耿耿於懷。
“我先走了。”
安歌總覺得韓木木的態度過於冷淡，這舉手投足之間散發的高冷氣場簡直不像她。就因為她是安歌就要區別對待了？
細究她態度的轉變，似乎是從她闡明‘她就是倩倩’那刻。
她腦袋轉得飛快，在韓木木臨出包廂前一秒叫住了她：“你不相信我是倩倩？”
“沒有啊。”
她答得坦然，可她態度著實不該這麼隨意，她肯定又誤會了什麼。安歌著急解釋：“我指的是，在這件事上我沒騙你，我就是倩倩，沒有第二個倩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