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燁軒怔怔的望著林兒,看著這個前段時間一直用無限柔光望著自己的女子,看著這給了自己無數美好希望的女子,用如此決絕惡毒的方式,說出了他們從此恩斷義絕的宣言,心,突然沉靜了下來。
如果這就是結局,那麼他蕭燁軒接受。
“我等你來的那一天。”蕭燁軒語氣淡淡道。
林兒望著他,這個此時沐浴在一片蒼茫樹林中的男子,他一個微笑便足以讓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昏暗不堪,讓人隻記得他那不凡的氣質,俊朗的麵容。
然而,從此以後,這笑容她林兒再也看不到。
林兒點點頭,然後緩緩離開。
他們之間擦身而過,彼此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那獨特的香氣,林兒的長發,淡淡掃在蕭燁軒那俊逸的麵容上,輕柔而華潤,微微有些癢。
然後,他們錯開,從此,成為敵人。
蕭燁軒望著那輪浩大的朝陽,眼前浮現出的,卻是這半個月以來的溫暖,那在冰冷皇宮中經曆過的一場溫馨,從此之後,又有誰會記得?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更與何人說?
蕭燁軒緩緩轉過身,望著向著那一條與他完全相反的無人小道上闊步走去的林兒,蒼涼的麵容上扯起了最後一抹笑意。
林兒,你說,當這場誤會終於解開的那天,我們兩個,誰會後悔?
你是否會記得,曾經在重重宮牆之中,有一個男人曾經將你從榻上抱起,擁緊了你在長廊中,看那雲卷雲舒,閑庭落花?
你是否會記得,曾經在重重宮牆之中,有一個男人總在蕭瑟的秋風中,牽起你冰涼的小手,邀你去溫暖的房間裏,陪你用膳。
你是否會記得,曾經在重重宮牆之中,有一個男人為搏你紅顏莞爾一笑,不惜將全國各地的山野趣事都搜來將與你聽?
陽光熱烈的照射著這蒼茫的懸崖之上。
蕭燁軒望著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眼前愈加模糊,然後“轟”的一聲倒在地上。
陽光打在他的臉上,那般豔麗的色彩,卻溫暖不了他蒼白的臉色。
胸口的血,依然在一點點的滲出,將這一地金光染成碎裂的紅。
身後,侍衛已經急急奔來。
前方,林兒卻始終沒有再回頭。
林兒緩緩向前走著,待走到一條細長的小徑中時,她終於疲憊的倒在了地上。
四周,高高的石壁上方,是亂木橫生的山林。陽光透過重重樹影,將一抹光芒灑在這個渾身汙垢的女子身上,照的她隱匿於黑發後的蒼白側臉,如茫茫白雪。
遠處樹林中,一個黑衣男子眉頭緊蹙,望著那個躺在地上的女子,眼眸中滿是不滿。他此時正斜坐在一棵老樹的樹枝上,如蟄伏的蒼鷹一般,刀刻一般冰冷的臉上,兩條劍眉橫挑,一雙比墨發還要黑的眼睛,真的就如鷹一般犀利,目光明亮似電,一張唇抿的如一柄薄劍一般,一看便覺得刻薄鋒利。
他身後,是萬千橫陳的樹枝,樹枝因為一夜風吹雨打,上麵零零散散的掛著細碎半黃的樹葉,在風中無力的搖擺,簌簌有聲,陽光於是如曆經千山萬水一般,最終也隻把一縷灑在男子的肩頭,讓他在一派暗影中,生出幾抹光亮來。
他已經蹲在這裏許久了。
他在等待,等待那個女子爬起來,等待不遠處的馬蹄踏踏,早些到來。
一陣秋風吹過,男子眼眸中閃過一絲寒冷,然後一個翻身,便更加無聲無息的隱匿於這片樹林之中。
遠處,馬蹄激起一地的泥土,踩入水窪中,將那髒水濺起多高。在它們飛奔而過的後麵,飛濺出閃亮的水珠。
一行六匹馬,馬上的人,五男一女,男的各個凶神惡煞,在這嚴寒的秋季,各個穿著粗布衣裳,赤著右臂。女的一身紅衣,紅衣上從上到下全部都是鏤空的蝴蝶洞,遠遠看去,如撒開的漁網一般。她的皮膚很白,一雙細長的眼睛中帶著邪氣,綰了一個簡單的彎月發髻,發髻上別了一個魚骨發簪。
這一行人名為“蒼山六怪”,專門以打劫為生,他們本在東祁西北一座人跡罕至的蒼山上安營紮寨,然後專門去西北各個地方打劫過路富人。但是前幾日,他們接到一個消息,說東祁西郊的邙山上有全國最富有的一位商人經過,於是他們日夜兼程,想著要幹一票大的。
然而,他們一路狂奔,也沒有在這邙山上看到什麼商家,但是一路上都有石子打著他們的腦袋,將他們一路引來。
“大哥,前麵就是有名的割月崖了,那裏哪裏會有什麼商人經過?是不是有人騙我們啊?”這時候,行在第三匹馬上的白衣男子說道,他是蒼山六怪裏的肖老三。
那個“大哥”,便是在眾人最前邊那座馬上的人,他的臉上劃著一個大大的傷疤,在陽光和樹影的輝映下,越發的猙獰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