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一開始誰都沒用說話,直到在一環的高架橋入口不遠,歐陽嘉突然開口了:“不是回淺水麗景,我最近住在青桐酒店。”
楊可修正了目的地,看著屏幕上的導航,怪心酸地說:“你什麼時候連家都不回了?”
“講道理,那套房子是你的,我們現在要離婚了,我當然要自覺點搬出去。”
楊可無語凝噎,當初他們倆結婚的時候,這個城市的房價並沒離譜,淺水麗景的小戶型是父母當畢業禮物送給他的,他們自己又在三環買了個一百二十平的婚房,一直住在那裏,這套小戶型拿來出租,正好補上婚房的貸款。
歐陽嘉從美國回來之後,升職加薪,工作變得很繁忙,為了離工作地點近一點,方便休息,就把那套小戶型收了回來,多數時間她會住在那裏。
“也好。”楊可聽見自己的聲音悵然地說,“這就走到財產分割的一步了?小房子是我的,還歸我,碧春園的房子,你先住著吧,住酒店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想了想又說,“大房子全歸你好了,我是男人,該吃點虧的。”
“你誤會了。”歐陽嘉顯然不想多給他哪怕一點表現男人氣概的機會,“我沒有朝你要房子的意思,到時候該怎麼分按首付比例算,說住酒店隻不過是陳述事實,那離我的公司隻有幾步路,馬上的這個項目非常棘手,預想而知要日夜奮戰,住那麼近已經是極限了,總不能睡公司裏吧?”
楊可酸溜溜地說:“真的擔當大任了啊?”
歐陽嘉回以冷淡一笑:“我說了,我一直在往前走。”
“還有什麼要分的,一起來吧,趁熱打鐵,一晚上說清楚了好算賬。”楊可賭氣地說,“家具家電都是一起買的,誰要房子誰折價好了,衣服個人歸個人,對了,你給我買過幾身西裝,好像還怪貴的,到時候我折現給你,我不養貓,你不養狗,家裏連盆花都沒有,不用分了,以前老同學送的結婚賀禮,誰的同學誰拿走。”
這麼說了一會兒,他自己都不免悲從中來,第一次清楚地認識到他和歐陽嘉的四年婚姻是如此名不副實,連共同擁有的東西都少得可憐。
“孩子呢?孩子怎麼辦?”眼看下行的路口就在眼前,他破罐破摔地問,“孩子歸誰?”
歐陽嘉怔了一下,冷笑道:“孩子?我們倆哪來的孩子?你生的?”
她用近乎挑釁的目光在楊可瘦削緊實的腰部掃描了幾眼,淡淡地說:“幸虧我們沒有孩子,所以離婚都變得容易了,我平生最討厭所謂‘婚姻出現問題,生個孩子就好了’之類的言論,我們兩個成年人都擔負不起的責任,為什麼要把解決問題的希望寄托在一個孩子身上?”
楊可簡直萬念俱灰,剛才他真的有那麼一絲不甘的念頭:如果一結婚就抓緊時間要孩子,如果自己當年不同意歐陽嘉去美國,如果他們那時候就有個孩子……現在也該三歲了吧,不知道是兒子還是女兒,會更像自己這麼愛玩跳脫,還是跟歐陽嘉一樣,是個板著臉的小大人兒。
但是同時他更清楚的知道,拿孩子留不住歐陽嘉,自己當年若是明刀明槍地反對,阻止她去美國總部交流的機會,隻怕那時候離婚協議書就甩臉上了。
好吧,至少還遲了四年……值了。
夏天的雷暴雨,是分區域的,剛才下得如此聲勢浩大,等他把車開到了青桐酒店,已經變成了零星小雨,這一帶繁華得多,高樓林立,霓虹漫天,碩大的光字在樓體上閃爍,把馬路照得明如白晝。
在酒店側門,他停了車,歐陽嘉打開車門,說了聲“謝謝”就走了出去。
楊可一時衝動,把屁股挪了過去,按下車窗,探出頭去,看著準前妻熟悉的窈窕背影,脊背挺得筆直,烏黑秀發挽了上去,露出一截白膩的脖頸,是他最愛的模樣。
“嘉嘉!”他雙手合攏做喇叭狀套在嘴上,大聲說,“我愛你!”
歐陽嘉轉過身來,秀麗的臉上黑眸如寒星,一句話不說,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
楊可心虛地縮了縮脖子,以前大學畢業前夕,他沒少在女生宿舍樓下這麼喊過,那時候的歐陽嘉,總是紅著臉一邊嗔怪地回喊‘閉嘴!’,一邊嬌羞地跺腳,少女情態完全不加掩藏。
但是……歐陽嘉說了,有些事,大學時候是浪漫,成年人做了,就是可笑。
楊可正琢磨著自己現在算搞浪漫還是可笑,就看見歐陽嘉身形一動,氣勢洶洶地踩著高跟鞋快步向他走來,一張臉上還是麵無表情,看不出她心情好不好。
糟糕!大半夜的這算騷擾嗎?不會挨耳光吧!
楊可還沒想完可怕後果,歐陽嘉已經到了跟前,眼前一花,視野裏被塞滿她身上那件灰色豎條紋襯衫,緊接著一隻手抓住了他的下巴,近乎強硬地把他的臉向上扳了起來。
隨即,一股淡淡的好聞氣息侵襲了他整個鼻腔,他此生品嚐過的最柔軟,最甜蜜的東西印上了他的嘴唇……
讓他醺然欲醉,腦子一片空白,等再清醒過來的時候,佳人已經渺無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