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可還想追問,歐陽嘉卻製止了他:“算了,送他去派出所說明情況吧。”她走到前麵來,看著來人,很平靜地說:“這位……怎麼稱呼?”
“敝姓秦,秦東升。”律師先生聽到派出所,終於斷定這倆人對自己沒有惡意,態度也放緩了,“歐陽小姐,我作為令尊的好朋友,既然發生了盜竊案,我是有責任去派出所把我掌握的情況進行說明的,這點你放心,我對警察同誌不會隱瞞什麼。”
“那就好。”歐陽嘉下了結論,偏頭看著楊可,“咱們走吧。”
楊可有點不甘心,還一個勁地瞅著秦東升,想從他臉上看出點別的什麼端倪來,秦東升倒是對滿室的石頭標本更感興趣,不時發出惋惜的嘖嘖聲:“真的是小偷搞破壞?太無知了!太野蠻了!這都是很難得的標本啊。”
“你喜歡啊?”楊可冷不丁地問。
“當然了。”秦東升下意識地說,隨即警覺起來,笑著說,“好東西誰不喜歡呢,我年紀還輕,將來也希望等到老了的時候,也能有潘教授這樣的一屋子藏品。”
“何必等將來呢。”楊可很大方地說,“萬一我老丈人真的回不來了,你執行遺囑的時候,跟繼承人商量商量,未必不肯賣給你,人家要是不喜歡石頭呢,對吧?”
秦東升報以微笑:“這種事是違反我的職業操守的。”
他看著楊可,又補了一句:“泄露遺囑繼承人的信息也是。”
歐陽嘉已經走到門口了,不耐煩地回頭問:“你們還走不走了?”
楊可咋了一下舌,趕緊聽從媳婦的命令,加快腳步往前走:“來了來了!”
夜晚的派出所,較之白天也不遑多讓,燈火通明,人來人往,都是些雞毛蒜皮吵吵鬧鬧的事。
秦東升被帶進去做證詞了,楊可和歐陽嘉坐在門口的長椅上等待,兩人肩並肩地坐著,一時間誰也沒開口。
歐陽嘉左手背上那個蚊子包又開始暗暗作癢了,她連去蹭的力氣都沒有,心想等會兒要去藥店買點藥塗上。
“你冷不冷?”楊可沒話找話地說,“今天又降溫了,這破天氣真是,都六月了,還玩這套‘滿三十減五’的把戲。”
歐陽嘉不說話,麵無表情,冷冰冰地坐著,側麵的鼻梁高而挺,配上飽滿的唇形,濃黑的睫毛半垂,在白皙的臉蛋上投下陰影,盡管已經結婚四年了,還是能讓楊可看得心頭亂跳。
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現實:很快,歐陽嘉就要變成他的前妻了。
離婚協議書她已經簽了字,如果不是潘教授突然出了這檔子事,以歐陽嘉的行動力,可能早就拖著他去民政局領證了。
離婚證。
“我,我去給你倒杯水。”他心煩意亂地站起身來,卻被歐陽嘉一個字就絆住了腳,“坐。”
“哦。”楊可又乖乖地坐了下來。
歐陽嘉疲倦地半閉著眼睛,說話聲音也有氣無力,但每一個字都像驚雷一樣打在楊可的頭頂,震得他劈啪亂響,坐立不安:“你不用覺得我受到了打擊,沒關係的,我從來就沒對他有什麼指望。”
“嘉嘉,你別這麼說,爸——老師還是很關心你的。”楊可笨拙地安慰,“當時他知道你的身份之後,高興得成天走路都輕飄飄的,不止一次對我們這些學生炫耀過‘我有女兒了’‘我女兒回來了’。”
歐陽嘉短促地哼了一聲,聽起來很像是冷笑,她仰起頭,看著天花板上蒼白的冷光,自言自語地說:“我啊,也曾有過那麼天真的時候呢。”
“什麼?”楊可沒聽清,問了一句。
“沒什麼。”歐陽嘉迅速恢複了常態,淡淡地說,“天底下沒有無緣無故的愛,雖然我和他是父女關係,但是一直沒一起生活過,我這個人呢,也不是太熱情的,就算起初他可能對我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這麼多年下來,他也會明白,我就是一塊石頭,怎麼也捂不熱的。”
楊可默然,想了想,還是勸說道:“遺產的事不能代表什麼,你別多想。”
“我沒有多想。”歐陽嘉笑了笑,“我心思有限,沒時間把精力花在胡思亂想上,從前我就知道,一個人隻有自己靠得住,指望不上別人。”
“你還有我啊!”楊可抓住這個機會趕緊表忠心,“嘉嘉,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歐陽嘉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說我還忘了,我回去抽個時間,去民政局把離婚手續辦了吧。”
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楊可算是領教了。
他正在考慮是不是當場跪下表個態,就看見門開了,秦東升和警官走了出來,警官看見家屬還在,說了兩句,無非這位秦律師提供的線索很重要,他們一定會盡快破案之類的話,讓他們放心。
等警官離開了,秦東升猶豫了一下,鄭重地對歐陽嘉說:“隻要是我能說的,我都跟警察說了,他們會查個清楚,不會放過一個壞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