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就是心。”看著手中劍上的斷口,昔殤不由感歎。
“你可以走了。”昔殤將半截斷劍收入鞘中,沉聲道:“即便那一套劍法與心法你還未領悟,我沒什麼好教給你的。”
段痕道:“難道你不和我一起走?”
昔殤道:“我當然也想,但我已經來到這個地方,就無法再走出去。這裏是不求第二封印的境地,與其說是封印,其實不如說是不求第二與黃帝軒轅聯手創造出來的境地。而這把劍存在於這裏的時候就已經與這裏達至一個平衡,所以這裏才能不被外人察覺。如今那把劍離開了這個地方,這裏的平衡已經被打破,所以必須留下一個人,來維持這裏的平衡,不然如果這裏的劍氣一旦外泄,不知道還要毀滅多少生命,這也是不求第二將我留在這個時代的原因,他害怕自己的封印會被打破。”
“那為什麼離開的要是我?”段痕如此問,因為他覺得也許昔殤比起自己更容易成為另一個不求第二,這個時代需要的並不一定是他段痕,卻需要另一個不求第二。
昔殤苦笑一聲,道:“我擁有和不求第二一樣的命,也隻有我留在這裏才能夠讓這個世界繼續維持平衡。如果你真的想我走出這裏,再與你把酒論劍,就讓你這裏成為一個不存在的世界。要問我方法是什麼,其實很簡單,隻要你能夠承受這裏的一切劍意,就可以。”
段痕將星傑抽出插在麵前,右手中指在劍刃上輕輕滑過,一滴血順著劍刃流到這裏的土地。段痕決然道:“我段痕,以星傑為證已血為誓,有生之年必定要將昔殤大哥帶離這裏!”
他沒有說什麼如違此誓五雷轟頂死無全屍之類的狠話毒話,因為他根本不必說。他說出的話就是誓言,必定會兌現的誓言。
昔殤隻是淡然一笑,卻什麼都沒說。
然後,段痕隻覺得眼前一黑,當他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存在於另一番境地,而展玄與那位白發老者卻正在那裏等他。
“那套劍法,我想他已經交給你了,而且你應該已經學會了吧。不然他不會讓你出來的。”未等段痕開口,展玄卻先行發問。
段痕道:“二位前輩在這裏等我,應該不是為了問我這個問題吧。”
展玄道:“是,也不是。隻有問清楚這個問題我才能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
“我想知道的事?”段痕此刻最想知道的是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將昔殤帶離那個地方,想殺了阿一和他的主人,也想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這個問題他原本不會去想,但卻不知為何此時,他的心頭忽然湧起這種衝動,想知道自己是誰的衝動。
展玄道:“你難道不想知道,這劍道之四以後的劍法嗎?”
段痕搖頭,道:“不想。”
展玄道:“為何不想?”
展玄道:“因為心。”
“心?”
“心。”
段痕續道:“心是那套武功法門的最後一句,其實那該是第一句才對。有始有終,卻又無始無終。劍法如是心法如是,人生亦如是。從心而始,以劍而終,從劍而始,從心而終,而起始之時卻已是終了之時。其實那根本就不是什麼劍法或者心法,而是道。”
展玄道:“那你如何不想知道,是你的道厲害,還是我的道高明?”
若是南宮涵,此時必定回答:“道根本無高下之分。”但此時站在這裏的卻是段痕。
修羅心本就好鬥,雖然他此時尚無法讓修羅心完全蘇醒,但他卻能憑借修羅之力控製劍舍利,因為他的心性已經開始受其影響,而且不知為何,此刻他甚至能夠感覺到一股殺意在自己體內萌動。這種感覺他也從未有過,難道他從劍之禁地之中走了一遭回來之後,不但被啟蒙了劍心,更激發了他的修羅心?
“好。”段痕應戰,隨即拔劍。
展玄無劍,駢指成劍。
“我會使出最後一層的劍道三十三,這也會成決定你生死的一招。”
無法判斷他這句話是真是假,卻可以判斷他這一招卻是真的。
劍指向上一揚,隻見無數道劍影隨行,劍影不是劍氣的凝聚,卻仿佛千萬柄劍在激蕩,每一柄劍都那麼似曾相識又陌生,每一柄劍都那麼傷心莫名又絕情。劍是劍,劍非劍,虛實之間無法分辨。也許每一柄都是虛幻,包括最不該是虛幻的一柄,也許每一柄都是真,包括最該屬於虛幻的那一柄。
段痕,他隻有一柄劍。
此時,他卻連一柄劍都沒有了。
星傑在他手中,已經不再是劍,而是他的心。
心之所向,鋒芒往之。
不對,這麼說不對。
他,根本已經連心都不存在。
他支配著劍,卻不是用手或者是心,而是一種本能。
——修羅的本能!
劍從未相交,劍招沒有,劍意沒有,劍心也沒有。
相互觸碰的是兩具身體,兩個靈魂,兩種不同的道。
一個瞬間有一個瞬間,時空仿佛定格的畫麵,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著這一刻。
安靜,寧靜,寂靜,死靜。
這個世界已經無聲,卻不是屬於“靜”的世界,世界依舊吵嚷,隻是他們的聲音已將一切湮沒。
終於,安靜之後並沒有爆發,兩個人對麵而立。
段痕的手在流血,他這一條手臂的骨骼幾乎都已經粉碎。
展玄隻有手指受傷,他那兩根足以媲美這世間任何一柄劍的手指。
指甲已經不複存在,血雖然在滴卻並非如段痕那樣血流如注,但兩根手指卻已腫脹衝血,整隻手掌、整條手臂甚至他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啊!”
展玄忽然一聲爆喝,全身上下至少一千道傷口竟而同時迸血!
一個人,在瞬間被自己的血染紅。
“這,就是你的道?”展玄忍著痛問道。
段痕道:“沒錯。”他何嚐不是忍著痛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