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林:“為什麼不睡?”
寢室裏很安靜, 錢飛已經睡著了,小丁也在低聲打呼嚕,隻有譚林的聲音。
顧燁張了張嘴,他想說自己怕死, 但話到了嘴邊又覺得矯情。誰不怕死?況且他還不知道譚林的身份, 難保譚林不是狼,所以這種時候討論人生哲理一點意義也沒有。
更嚴重的是, 如果他現在鬼鬼祟祟地不睡覺, 很容易會被譚林認作為狼同伴,顧燁幹脆閉上眼, 強迫自己什麼都不要想, 小聲說:“沒什麼,有點睡不著。”
半晌房間裏沒人說話, 顧燁以為譚林睡著了,於是又默默睜開眼偷看,卻見譚林一直靜靜看著他。
顧燁結巴道:“你, 你看我做什麼?”
譚林的神色很安靜,他很認真地問:“你在想什麼?”
譚林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實屬不易,顧燁翻了個身,兩眼盯著天花板,繼續支支吾吾下去沒什麼意思,誰知道他能不能活到明天早上?還不如實話實說,這覺睡得還能舒服點,“我有點怕, ”他頓了頓,費了些力氣將話說完,“我有點怕今晚死的會是我。”
“不會。”譚林說,這兩個字斬釘截鐵。
顧燁不由好笑,誰能這麼肯定?隻要這個遊戲還沒結束,就沒人會知道下一個死的是不是自己,“你怎麼知道不會?”
譚林從床上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像一座古希臘的雕塑像。他什麼也沒說,徑直向顧燁走來,然後在顧燁身邊空出的床沿上躺下,他背對著他,身體像一麵堅實的屏障。
顧燁愣愣地看著譚林的背脊,“你,你幹嘛?”
“這樣你就不用擔心了。”譚林背對著他,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低沉而平靜。
在這樣的遊戲裏,這舉動一點意義都沒有,如果今晚要死的是他,即使譚林擋在他身前,也不會改變任何結果。但明知道這樣沒用,顧燁心卻依然像是被揉了一下,感動得要死要活。他默默感歎,太會撩。
顧燁燥得慌,往裏麵縮了縮,給譚林多留出一些空位,“你,你可以往裏麵來一點。”
譚林挪了挪,耳邊的碎發幾乎掃過顧燁的鼻尖。
一張小小的單人床,兩個一米八的大男人,再怎麼兄友弟恭,彼此的身體也會相互碰撞。
譚林的肩、背就在他的眼前。譚林的肩膀和背脊有常年鍛煉的肌肉,精練的肌肉線條簡單的夠了著人體的美感,譚林的身上還有一股清淡的薄荷味兒,那是洗手間洗發水的,和他自己身上的味道一樣,譚林剛洗過的頭發黑而粗短,看上去有些紮手,人說頭發硬的人通常脾氣不怎麼好,顧燁覺得這點真沒說錯,譚林的確脾氣不怎麼好。
顧燁正這麼胡思亂想著,譚林突然轉了個身,兩人鼻尖幾乎碰在了一起,彼此間吐出一口溫熱的氣。
顧燁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腹誹聲音太大,讓譚林聽見了,然而譚林並沒有睜眼,睡得很安靜。
顧燁鬆了口氣,睡著的譚林比醒著的譚林好接近不少,至少看上去不那麼冷漠了,他湊近了一些,看清譚林睫毛下那扇小小的圓弧形陰影,有點溫柔。顧燁歪過頭,忍住伸手拔掉一根的衝動。
“你在看我。”譚林突然睜眼道。
顧燁一怔,譚林和他麵對麵,這麼近的距離藏不住微小的表情,顧燁清楚地從譚林的眼睛裏捕捉到一絲一閃而過的狡黠笑意。他在跟他開玩笑,他也會開玩笑?顧燁認真審視著譚林平坦的嘴角,那裏真的微微勾起了,形成一段小幅度的笑,譚林在笑他,真的在笑他,顧燁還沒從震驚裏回過神,譚林又道:“你在想什麼?”
顧燁腦子裏一團混沌,各種想法千絲萬縷,找不到頭緒,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想譚林的眼睫毛,想錢飛那臭小子在食堂裏提起的無聊話題,還想天亮後他們將麵對的生死攸關,他還沒想明白,嘴巴卻比腦子更快,他還沒反應過來,便聽見自己的聲音——“你吃過棉花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