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敲門聲頓了頓。
顧燁迅速將還沒有燒完的衣服全部塞進浴缸, 然後放下浴簾,他的動作很不熟練,導致西服褲在地上留了一個不小的深色水漬,他用洗衣液擦, 怎麼擦都會留印子在, 這麼手忙腳亂的弄好這一切後,顧燁又聞到空氣裏飄著淡淡的血腥味, 他立刻找了半瓶沐浴露, 全部倒在地上,洗手間頓時變得比他收拾前還要混亂。
這時敲門聲再次響起來, 門外人問:“顧燁, 你在裏麵嗎?”
聽清楚聲音,顧燁突然鬆了一口氣, 是譚林。
剛剛在酒店大廳他,收到一束玫瑰花,上麵有一張卡片, 寫了譚林的序號,這表明他與譚林被丘比特連成戀人。根據遊戲規則,他們屬於第三方陣營,所以即便譚林是預言家,白天也不會投他票。
但被連戀人僅僅隻能知道對方是誰,卻不能知道對方的身份,所以譚林的身份,他隻有夜裏才知道。
不過知道門外的人是譚林, 光這一點已經讓顧燁安心了。
顧燁立刻去給譚林開門,譚林一見他,便是一怔,顯然是驚到了。
顧燁知道譚林為什麼有這樣的反應,他甚至還覺得譚林反應太小了。顧燁尷尬地用手狂搓臉,說:“嗯……剛剛有點事,今晚,今晚我是狼。”
“嗯,”譚林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並沒有再給更多評價。
譚林這次穿的也是西服,三件套,藍色領結,領口有一隻小小的金玫瑰花領夾,顯得整個人非常挺拔。
但顧燁沒敢多看,他低著頭拚命擦眼睛,想快點將臉上的血印子擦掉。
“別擦了,”譚林默默將他手拉開,蹙眉道:“都擦破皮了。”
顧燁:“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擦不掉。”
譚林說:“可能得我幫你擦,”他頓了頓,似乎在等待顧燁的許可,“可以嗎?”
“嗯,”顧燁立刻點頭,“你幫我擦一下吧,”
譚林伸出大拇指,輕輕在他的眼尾抹了兩下,然後給他看手指上的紅色印記,說:“掉了。”
顧燁謝了一聲,氣氛有些許尷尬,顧燁又想到洗手間那一大堆爛攤子,隻能歉然地對譚林說:“那個,我,我還有點事沒處理完。”
“嗯,”譚林說:“我幫你。”
“不用,真不用,”顧燁真的很不想讓譚林知道,他現在要處理的事是什麼。
從開門到現在,顧燁一直站在門口,壓根沒有讓譚林進去的意思,於是譚林幹錯側過身,擦著顧燁的肩膀走了進去。
整個房間隻有洗手間的燈是亮著的,譚林徑直往洗手間走去,顧燁立刻說:“你,你別進去!”
譚林沒聽,直接進入洗手間。
顧燁見瞞不住了,隻能認命,拖著步子過去,對譚林說:“唔,有點亂。”
何止是有點亂,洗手間裏簡直一片狼藉。
趙鵬當時斷了一根主動脈,至少流了一品脫的血,這些血粘在他的手、衣服上,然後被洗手間的水流弄得到處都是,還有那根本無法掩蓋住的血味兒,同沐浴露夾雜在一起,形成一股刺鼻的氣味。
譚林掃了一眼洗手間的慘狀,他的表情依然很平靜,甚至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隻是轉過身看向顧燁,顧燁一怔,以為譚林要說些什麼,但譚林並沒有,他隻是伸出手,將顧燁腦後的煙霧警報器開關撥了下來,說:“不然會報警。”
譚林開始幫他收拾洗手間,他將西裝外套脫了,襯衣領口鬆開,袖口卷到手肘。他先將浴缸裏的水栓打開,放幹水,然後倒入兩瓶免洗洗手液。洗手液的大主要成分是酒精,助燃效果很好,衣服很快就燒成了灰。衣服燒掉後,譚林又用海綿墊蘸八四消毒液,清洗浴室的水台和地板,這才是清除血汙的最好工具,絕不是吊牌和立白。
顧燁也拿了一塊抹布,蹲下來和譚林一起清理。他曾想過,如果有一天,他倆回到現實,並且真的成了,那麼平時沒事的時候,會在一起幹什麼。他想大概是看電影,那種黏糊糊地愛情片;或者去遊樂園,至少手牽手坐一次過山車;再或者,走一次長江大橋,從頭壓到尾的那種;總之,絕對不是現在這樣——毀屍滅跡。
顧燁邊整理,邊隨口問了譚林一句:“這些你都是從哪兒學來的?”。
譚林說:“看絕命毒師。”
顧燁隻能說這很活學活用。
清理完所有血跡後,時間大概是淩晨兩三點。
顧燁幾乎要累趴下,他深刻體會到,謀殺也是個體力活。
顧燁以為譚林準備回去了,也是,房間都成這樣了,真沒人樂意再多待一下,但譚林卻從洗手間的水台上拿了一瓶洗發水,倒在顧燁頭發上。
占著沐浴露的手指輕輕揉上他頭發,顧燁被涼得一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忙說:“不用,我不洗頭。”
譚林並沒有用言語逼迫,而是往他頭發上摸了一把,然後將手心給他看,手心也是紅的。他頭發上也有血,隻是血的顏色太深,和頭發近乎一樣,所以沒有注意,但如果現在不趕緊洗掉,明天就會黏成一縷一縷的血塊。
顧燁便沒再推辭,其實他也挺想譚林在房間裏多待一會的,至少兩個人在一起,比一個人心理壓力要小一點。
譚林給他在他脖子上圍了一條毛巾,顧燁很不適應,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這樣幫他洗頭發了,他一扭脖子,伸手便拽肩膀上的毛巾,說:“我自己來。”
譚林便在他手背上捏了一下,說:“鬆手。”
顧燁也是個老實人,譚林叫他鬆,他便鬆了。他倚在洗手台上,譚林比他高了一個頭,這個高度剛剛好。
譚林讓他將眼睛閉著,然後一邊給他頭發上打泡,一邊用裝了溫水的漱口杯往頭上淋水。
顧燁忍不住將眼睛睜開,看著譚林,說:“我回到了現實世界了,原來在遊戲裏死了的人,現實中真的也會死。”
“嗯,”譚林應了一聲,並沒有做出更多評價。
顧燁問譚林:“你說,我們是不是特別壞的人?”
“嗯,”譚林點了天頭,他又想了想,說:“不算特別壞,但是普通人。”
譚林並沒有安慰他,也沒有說什麼:我們也很無奈之類的寬慰人的話,他似乎天生不愛說謊,寧可不說話,也不說假話。但顧燁卻覺得自己肩頭一輕,說:“嗯,普通壞人。”
洗完頭發,譚林用吹風機給顧燁將頭發吹幹。
譚林吹頭的時候,顧燁便默默在心裏打算盤,弄完這些,人估計就得走。上會譚林跟他睡一張床是因為他說他晚上怕被人殺,但現在他自己就是狼了,這理由實在說不過去。
顧燁的頭發很短,這幾天雖然稍微長長了一點,但也剛剛到眉毛,一會兒就吹幹了。
譚林將吹風機在掛鉤上放好,撿起剛剛脫掉的西服,準備離開,顧燁慢吞吞將譚林送到門口,然後準備給他開門。
譚林卻突然轉了身,一下將門給堵住,說:“我有點害怕。”
顧燁:“?”
譚林說:“幫你清理了那麼多血,有點害怕,回去肯定會做噩夢。”
顧燁:“……”
譚林繼續道:“能不能在你這兒待一會兒?”
顧燁在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回可是你自己撞槍口上來了。
兩人都不想再回洗手間,直接換了身寬鬆的睡衣,然後躺在床上。這一次比不得小寢室,是豪華酒店高檔商務單人間,一張單人床有兩米寬。於是大家默契地保持直男禮節,一人占一邊,中間隔了一道海,但就算如此,顧燁也已經挺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