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燁說得是心平氣和, 但小丁和葉天立馬炸了。他倆也不顧不上吃麵了,趕緊要顧燁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今晚狼人的首選目標肯定是女巫葉天;就算狼人腦子抽抽了,再不濟目標也會是預言家小丁,不管他們怎麼算, 總之都不會算到顧燁頭上去。
顧燁沒多說話, 蹲下身在牆角點香。
金屬的打火機在手心裏握著,半晌都點不著, 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在抖。
譚林受傷, 於他是一個不小的陰影。當刀鋒上銀色的光在他眼前閃爍,瞳孔被譚林身上飆出的滾燙鮮血染紅, 那時他真正體味到什麼叫自相殘殺。他的心裏一直有一個恐懼——這場遊戲將會對他的意誌影響到什麼程度。
潛移默化的影響是顯著的, 他可以感覺到自己對其他人的出局在一點點麻木。
他已經極少拷問自己的心靈,去探究自己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是好人,還是壞人。然而到現在這個問題的已經呼之欲出,他不可能是好人, 因為如果他是,他不可能留到現在。
同情心正在遊戲中一點點磨滅,對其他人這一影響更是脫胎換骨。他們開始認為一起參加遊戲的其他玩家是沒有生命,沒有感情的,隻是阻攔在他們晉級、獲得巨額獎金道路上的絆腳石,和係統裏的NPC沒有什麼不同,他們要將這些人移開,無論使用什麼樣的方式。
4號的殺伐某種程度上是對顧燁惶恐的一種驗證。他們泯滅掉自己的同情心, 踩過了那黑白之間灰色混沌中隱藏的線。人又不是我殺的,一切都是係統幹的——這一冠冕堂皇的遮羞布已經被撤下,他們全然赤|裸,發自內心,發自本我的決定對同胞殺戮。
煙灰落在顧燁的虎口上,顧燁回過神來。雖然哆哆嗦嗦,最後香還是點燃了,顧燁將香放在門邊角落。他站站起身,低頭確定煙一時不會滅不了。
他回過頭,小丁和葉天兩人都看著他。小丁的眼神對他是始終如一的信任,一向別扭的葉天此時眼神裏也有一絲微妙的變化。或許是被他們幾經生死積累的一點情誼打動了他,葉天已經染上一點人情味兒。他開始感知周圍的世界,企圖了解他人的感受,雖然這一過程笨拙而緩慢,但他在一點點轉變。這算是係統做過的唯一一件好事,他治壞了很多人,但治好了葉天。
顧燁默默在心中許願,他希望自己的好運能再多一點,再久一點,讓他們這一次也可以和以前一樣死裏逃生。
放好香後,顧燁拍了一把小丁擱在茶幾上腳。小丁放下腿,挪了挪位子,給顧燁騰出塊地,顧燁坐下,將脖頸靠在沙發背上,輕描淡寫道:“出息,怕什麼?他們能動手,我們就不能動手了?”
小丁被顧燁的話激出一身熱血。他雖不是什麼惡人,不惹到他,斷然不會主動出手,但現在別人都已經打到自己兄弟臉上了,不可能不反擊,立刻說:“就等你這句話了,就怕你心軟,反正大家出去後一起上派出所報道,誰也不帶怕。”
葉天考慮到一個更關鍵的問題,問顧燁:“你說,既然普通選手也可以殺害其他玩家,那其他玩家可不可以反殺狼人呢?”
這個問題顧燁也曾想過。譚林受傷的時候,他便有過這個念頭。至少他們這些人裏,阿美的身份並不是狼人,但她卻可以動手,那麼反過來說,他們是否也能反擊?
顧燁思索片刻,他在腦海裏將所有構想都推導了一次,說:“並非不可能……隻有智力和體力兩者皆優越的人才能達到進化,體力也是遊戲的一項考核標準,如果選手體能太懦弱,也會被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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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已經很晚,顧燁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然後起身去廚房。
小丁以為顧燁去廚房是因為肚子餓了,說:“別開冰箱,冰箱已經臭了,裏麵不知道放了一盤什麼玩意兒。”
顧燁沒開冰箱,而是直奔案板。案板邊立了放刀具架。一把菜刀,一把西瓜刀,還有兩把水果刀和一把剔骨尖刀。
菜刀雖然刀刃寬,但刀麵也太寬,用起來不怎麼趁手,容易誤傷人,而西瓜刀雖然刀麵靈巧,但刃太長太厚,也不合適,於是顧燁挑了水果刀和剔骨刀,讓小丁和葉天也一人拿一把。他們都不是靠打架吃飯的人,工具是否趁手很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