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1 / 3)

此時顧燁感覺到自己正行走在校園的綠蔭小徑上, 他的周圍是郎朗讀書聲,而這些清脆的聲音,卻讓他愈發焦慮。馬上就要期末了,可他還一頭霧水, 筆記隻是課上亂塗亂畫的幾筆, 字跡潦草,旁邊還有一個小人兒。他怪這老師太討厭, 上課像念書, 調子是平的,讓他直打瞌睡。落下的課業太多, 現在突然醒悟已經沒用, 掛科的結果便是勸退,而勸退的結果便是回家種田養豬, 為了出來讀書,家裏砸鍋賣鐵才湊齊錢給他買車票,現在想回去, 這臉實在丟不起。

考試前焦慮的氣氛裏,學校裏突然冒出一個玄之又玄的傳言。人說今年醫學大二有一師兄如天選之人,天資極高,聰明絕頂,日日在實驗室裏搗鼓,最後成功提純一種叫摩達芬妮的化學物質。這是西方資本主義才用的新奇玩意兒,服下後耳聰目明,注意力集中, 智力大大提升。東西俏得很,價格不高,但劑量少,沒點門路搭上線,還弄不來,需要熟人拖熟人,再塞上幾包煙,才能要到小小一瓶。

吞下藥片後,便精神為之一怔,大腦高度活躍,看書學習如有神助。但是藥三分毒,再好的藥物也有副作用,聰明藥也有。

聰明藥的副作用主要有兩點,第一點是不能停下來。一旦停下來,高度興奮的大腦頓時像是被潑一盆冰水,細胞活性大大降低,精神從頂峰陡然墜入穀底,做什麼都提不起勁兒,昏昏欲睡。他們隻能繼續服用下去。服用的藥劑量在不斷增加,起初每日早晨服用一粒,就能亢奮整整一天;再後來一粒便不夠了,必須早中各一粒,然後便是三粒,四粒,整整一瓶……

第二點是焦慮。精神的高度活躍使他們易暴易躁,他們對外界的刺激極其敏感,極其微小的事情也可以讓他們大發脾氣,他們天氣炎熱,憤怒陽光刺眼,憤怒圖書館裏坐在對麵的同學翻書聲音太響。他們渾身都是刺,永遠徘徊在暴怒的邊緣。而唯一的解決辦法是再次增大藥劑。

這段時間圖書館惡性鬥毆時間直線上升。年輕青年渾身熱血時刻保持在沸點,一連發生幾起持刀傷人惡**件。學校雖然對此高度重視,但卻弄錯了方向,他們將學生的焦慮歸結給今年過於炎熱的天氣,然後給圖書館配備了一批新的電風扇。

藥劑量過重增大了人體腎功能排毒的壓力。身體反應敲響的第一個警鍾是血尿。尿液顏色赤紅,排尿時極其疼痛,如火燒一樣;第二個警鍾是頭痛,腦血管過於舒張導致頭疼,腦神經像被一根木槌便撥便敲。

服藥的人終於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而期末考試也來臨了。於是在這一年期末的考場上,發生了一件事情至今依然讓很多人匪夷所思。在考試進行到一小時二十七分鍾的時刻,全校十三個考場,一百零八名考生突然死亡。他們死亡前並無任何征兆,法醫鑒定也沒有找到任何死亡原因,唯一的發現是他們的大腦全部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炎症……

顧燁像一個旁觀者一樣行走在空無一人的校園裏,三十年前的慘案在他眼前一一浮現。他被這一團化不開的焦慮所包圍。人為很多事而焦慮,為困頓,為前程,為欲望。它讓人感到個惶惶不安,易怒暴躁。這種情緒顧燁並不陌生,在事故之後,他時常做夢,夢見自己坐在考場上,周圍是刷刷的寫字聲,他在卷子上答題,然而他寫下的字跡,轉眼便消失不見,他書寫的速度永遠趕不上寫字的速度,最後他滿頭大汗,麵前的試卷卻空空如也。而王醫生正是利用了學生單純而迷茫的弱點,他如“救世主”一般遞給他們一把甜豆,沒有人會知道甜蜜的糖衣之下包裹的是什麼,他們是王醫生第二批失敗的試驗品。

第二次的失敗品比第一次更多,更慘烈。藥物的開發首先需要在小白鼠身上做實驗,然後是和人類DNA最接近的猩猩,但無論是小白鼠還是猩猩,他們都不是人,藥物用在他們身上的反應很可能與人不同,因此王醫生選擇將藥物直接用於人體,他研製出可以一定程度上提高注意力的藥物,而這一代價是數不清的人的性命。

顧燁突然喉嚨間一陣抽搐,他想嘔吐,卡在嗓子眼的藥片退至口腔,藥丸表麵的糖衣已經完全融化,讓他滿嘴苦澀。他劇烈咳嗽起來,將藥片吐了出來。

“該死!”顧燁定了定神,他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譚林暴怒的眼眸。他一手掐著他的脖子,另一手由下至上摩擦他的後背,他的動作有點暴躁,讓他再次猛烈的咳嗽起來,顧燁差點眼淚都要冒出來了,兩手指著自己的脖子,說:“痛,痛……”

譚林猛地鬆開手,身體向後一跌,右手握拳,撐在地上,咬著後牙槽低斥道:“你還知道痛。”

顧燁被譚林吼得縮了縮腦袋。他知道自己剛剛的行為的確太魯莽。那藥丸功效如此強大,難保不會將他變成外麵的喪屍那般,他不由心有餘悸,摸著自己的喉嚨,說:“以後不敢了。”

譚林怒目,橢圓形的鼻孔差點被氣成圓形,嗬斥道:“你還想有下次?”

他簡直要被氣死。顧燁一直在他腦神經上跳舞,在他奔潰的邊緣試探。那東西能吃嗎?是小孩子嗎?將藥片當糖豆,什麼都往嘴裏塞。他知道顧燁吞藥的時候已經考慮過後果。他那麼聰明,想的比他們都深,比他們都遠,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將藥片吞掉了,因為他在迅速的推算後發現,他們除此之外再沒其他辦法。

譚林心肺幾乎要炸裂,這種感覺是第二次。第一次是顧燁將最後一個後門讓給他的時候,第二次是現在,顧燁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的做法對他而言有多殘忍。

顧燁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他的兩眼發紅,眼角有淡淡的水印,看上去慘兮兮的。他嘴唇在微微打顫,身體也是。譚林知道他現在體感非常糟糕,雖然他什麼也不說。譚林隻覺心髒被人掐了一把,腫脹得幾乎要爆裂。他什麼脾氣都不想發,什麼訓斥的話也說不出口,他對他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這家夥就是這樣,死死掐著他的命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