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半夏拿了鑰匙, 獨自一個人回家。
晚上媽媽要住院, 現在王姨回家了,醫護人員在看著,韓半夏回家給媽媽做點飯帶過去。
自從工作以後,韓半夏基本上一年隻回家兩次,一次是年假,一次是過年, 老媽的記性不大好了,其實今年韓半夏的年假已經休完了。
這次是專門請假回來的。
出租車走過一條路的時候, 韓半夏突然出聲:“師傅在這停就行, 我自己走過去。”
師傅指了指一個位置說:“過了這個信號燈停嗎?”
“行。”
韓半夏付完錢下車,看到路口的那個小巷子, 長長的舒了口氣。
回來之後再也沒來過這裏,以前是嫌遠,之後則是不敢。
不敢麵對那些時光, 美好得有點刺眼, 她強迫自己不能總是回憶過去。
她在懲罰自己, 亦在尋求解脫。
重逢許嘉樹, 心境似乎不同了。
她漸漸平靜下來, 突然就有點想再看看那條路,想再尋一尋那些被她自己強製遺忘的記憶。
韓半夏走進那條小巷子。
周圍的樓房已經不住什麼人了, 以前住的也大部分都是些老人, 這麼多年過去了,有的老人已經去世, 有的則被他們的子女接到自己的住處,而且靠近主街一排的樓房已經開始拆遷,灰塵漫天,斷壁殘垣,即將變成一片廢墟。
而另一旁的樓房也已經寫上了大大的“拆”字,這個紅色的大字預示著這些樓房的命運,也預示著這條小巷的命運。
一開始是和許嘉樹在這個小轉角遇到的。
她還記得好像是被一個女生找了麻煩,女生雇了幾個壯一點的男生放學路上來堵韓半夏,韓半夏當時隻有一個人,剛好許嘉樹出現,她便假裝許嘉樹是韓冬,騙過了那些人。
韓半夏路過那個小轉角,這邊拆遷的比較早,已經徹底變成了廢墟,半塊牆體都找不到了。
韓半夏深深地歎了口氣,繼續往前走。
掏出鑰匙打開家門,韓半夏蹲在門口換鞋。
她和韓冬基本都不在家,隻有媽媽一個人,現在鞋架子上全都是媽媽自己的鞋子,她的房間基本上已經變成了一個儲物間,韓冬的房間朝陽,又大又寬敞,媽媽每天都會打掃,也沒放什麼別的東西進去。
韓半夏看著被媽媽照顧的很好的小薄荷,哦不對,現在已經長成大薄荷了,欣慰的笑了。
走上陽台,下意識的往隔壁的陽台看了看。
那間房早就已經租出去了,據說後來又賣了,幾經轉手,上次韓半夏回來是一對年輕夫婦住著。
他們把這個小陽台搭上了晾衣杆,晾掛一些剛剛洗好的衣服嗎,有的時候那位太太會把家裏的被子拿出來晾著。
但是韓半夏還是一寸一寸看得很仔細。
她不相信時光這麼無情,把一切痕跡通通抹掉,她總是覺得,會在某一個縫隙,或者一個小小的角落,可能會看到一隻潔白的千紙鶴。
但是從來沒有。
仔細想一想,怎麼可能有?
韓半夏回到廚房,順手拿了兩個雞蛋,在冰箱裏找到一小把韭菜和已經燉好的豬蹄,還有一條魚,韓半夏快速把魚處理了,又洗了韭菜,做了一個韭菜炒雞蛋,給媽媽燉了一個豬蹄湯,另一邊把那條魚蒸了一下。
韓半夏在韓冬的房間找到之前媽媽經常給他帶飯的那個保溫飯盒,洗幹淨,把飯和菜裝進去。
醫院離家不算遠,韓半夏便沒有打車,從包裏翻出一塊錢來,上了一輛公交。
其實有的時候想想,生活在一個小城市也挺好的,公交車也就隻有一塊錢,城市不大,根本不需要地鐵,家門口的那些朋友們打小兒就認識,大家一起畢了業,夏天一起吃燒烤喝啤酒,冬天一起打雪仗堆雪人。
這不是比在外麵打拚,一直工作到晚上十點多,睡前看到的最後一樣東西是表格,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依然是表格要好很多嗎。
韓半夏想,等媽媽的病好了,韓冬回來了,不需要那麼多錢了,韓半夏就辭職,在這座小城裏生活,找一份穩定的工作,每天看看夕陽日落,體驗生命中美好的春夏秋冬,學一學自己一直都很想學的烹飪,或者再選一個鋼琴,養一條狗,就這麼一直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