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炊煙嫋嫋升起, 落日的霞光遍染與山巒交接的天際,水麵也泛著斑斕的色彩,一眼望去, 大半的疲勞都消退了。
條件簡陋, 風景卻也的確有它獨到的地方。
這一趟沒有白來。
學生們從屋子裏跑出來,肆意地在河邊折騰,揮灑著大把的活力與青春。他們今晚的活動裏大約有燒烤這一項, 河邊多了十來個簡易烤架,一個烤架邊上圍著七八個學生,手忙腳亂地用紙引火, 煤炭冒出陣陣白煙,嗆得下風處的同學眼淚直流, 卻還是興奮地哇哇大叫。
他們燒烤的地方離傅禮臻所在的房子不遠, 又蹦又跳又鬧的聲音把他從睡夢中吵醒,坐起身來。
屋內昏暗, 絢爛的天光從窗戶漏進來一點兒, 容悄就坐在窗台上對他笑。
“醒了就起來吧,外麵應該很漂亮,去看吧。”
傅禮臻問:“你去看了嗎?”
容悄搖頭:“還沒去呢。”
“哦。”傅禮臻扒拉了一下頭發, 摸索到鞋子穿上, “等我去辦了入住手續, 我和你一起去看。”
他睡了大概有一個小時,還沒有徹底清醒過來,腦子裏還在嗡嗡作響, 懵懵地就出門了,直到在水龍頭下撲了冷水,才稍微精神了一些。
他直起身,臉上的水就順著麵頰劃了下來,水痕蜿蜒一直沒入T恤。
走進掛著牌子的主屋,低頭收拾桌子上作業本的小女孩看了他一眼,不自在地往後退一步,朝後麵廚房喊了一聲:“媽,有客人來了!”
很快係著圍裙的張大嬸匆匆忙忙走出來了,看見傅禮臻笑道:“小夥子你起來了?你的住宿費已經讓和你同來的大哥大姐給結了,我們這裏是五百包兩天吃住的,我們這邊也都登記了,你把身份證給我看一下就好。”
看過身份證後,張大嬸朝外指了指:“小夥子你可以去石頭河看看風景,差不多半個小時回來,就可以吃晚飯了。哦,也許你能碰上那大哥大姐,他們也去了。”
傅禮臻點頭道謝,轉身出去了。
村子裏鬧騰騰的,河邊的笑聲傳到傅禮臻耳朵裏依然清晰,吵吵鬧鬧,不堪其擾。
“不喜歡那麼多人的話,我們就去另外一邊看吧,一樣的。”容悄落在地上,伸手攔了他一下,她眯著眼看向另外一個方向,也還是那條河,隻不是是下遊了,也沒有大學生聚集的那一處平坦開氣,不過仍然可以看見波光粼粼的水麵以及緋豔多彩的晚霞。
傅禮臻舉目望去,就在前方不遠的河灘人頭攢動不說,還伴隨著濃煙與女孩兒大喊時的尖細嗓音,他遲疑了一秒鍾,聽話地掉了一個頭,往另一條小道走去。
這邊有幾片高高低低形狀也不規則的耕田,三兩天窄窄的還穿插著雜草的小道,彎彎曲曲繞過種著蔬菜的農田,最遠的大概能通到遠處的一座小山坡上。
走出幾十米後,迎麵吹來的涼風似乎把耳邊的喧鬧也吹散了,傅禮臻的眉頭舒展開來,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轉過臉,風將他的頭發吹起,偏長的頭發擦過眼角,癢癢的。
他看著身邊的容悄,停下腳步。
容悄奇怪:“怎麼了?”
“不會動。”傅禮臻伸手在她頭發的位置輕輕撩了一下,神色有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傷感,“你的頭發不會動。”
容悄眯起眼,笑渦再度出現:“是呀,風也穿過去啦。”
死了之後就不會冷,不會餓,不會困,好像無堅不摧了。
等走到河灘,晚霞也黯淡了大半,山體黢黑水麵波光消退,泛起幽藍,有種別樣的美感。
和最熱鬧的那段河灘隔了有幾百米,那邊放肆的笑聲還是隱隱約約的傳了過來,傅禮臻在河邊蹲下,修長的手指沒入水中,緩緩下壓,直到整隻手掌都冰冰涼涼的。
容悄蹲在他身邊,水麵反光,隻有傅禮臻一個人的倒影。
傅禮臻的手指在水中攪了攪,波光被打得稀碎,倒影波浪似的扭曲起來,好像在一分為二。
“這次出來,就當散散心吧,經常待在小畫室裏也很悶對不對?”容悄笑道,也把自己的手放在水裏,她變化了各種姿勢,水麵依舊是原來的樣子,沒有增添任何新的波紋,“至於裴修說的那些,你不想做的,就當耳旁風吧,他不會在這裏待太久的。”
傅禮臻微微側過臉,似乎在問為什麼。
容悄低著頭,手指繼續在水裏轉圈圈:“禮臻,像我和裴修這樣的,一般都不會停留太多年的。畢竟我們也不是個例,是存在一定數量的,要是停留時間太久,地府早就亂套了。”
“那你為什麼還在?”傅禮臻看著她的臉,問得認真,“你之前說走不掉是因為塵緣未了,是跟誰的塵緣未了?”還是將軍嗎?那將軍在哪兒?你為什麼不到將軍那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