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抬眸看他,第一次沒有微笑和他說話,我還算認真:“我在想,如果有一天你厭煩了我,一定要提前告訴我,我不纏著你,我們......好聚好散。”
“亂說什麼。”他看起來有些惱。
我笑笑,低頭吃飯,不吭聲,他也異常的沉默,是他在我麵前原本就很沉默。
再然後是接連一星期沒有見麵,他給我打過幾次電話,我那段時間很忙,這麼跟他說了,他反倒是更加沉默了,最後一次掛電話前,他說:“冰箱裏沒食材了。”
我真是沒出息,抱著一堆考前作業,就那麼提著大袋小袋食材再次登門入室,那天他回來看著滿桌子的菜和我,眼裏的光,我不知道是不是柔軟,也許隻是燈光太柔軟了。
吃飯的時候,他問我:“上次在餐廳裏,你是不是生氣了?”
“為什麼要生氣?”
興許是我笑的太真,他也當了真,於是笑笑,夾了菜放到我碗裏,那菜其實沒炒好,但他吃的認真,我吃的緩慢,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至於感情是可以在柴米油鹽中慢慢培養的。
我和吳奈在一起這事,父母不知道,很多時候一段感情開啟,往往最後知道的是父母。決定把吳奈帶回家那天,我事先跟他打過招呼,但那天我在家門口卻等來了他的電話,他應該是在路上,聲音有些急:“小汐,我今天有事,改天見,好不好?”
他什麼時候那麼急過?我預感是出了什麼事,也跟著急:“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我隨後再給你打電話。”
後來我知道,那天俞霏霏做實驗的時候,忽然貧血暈倒,他在來我家的路上聽說這事,掉頭去了醫院。
我在家裏為他提心吊膽,殊不知他在醫院裏正為了另外一個女人提心吊膽。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知道這件事,我在酒吧裏喝醉了。
他接到工作人員打來的電話,開車接我回去,車速很慢,大概是擔心我會不舒服。
若不是戀人,其實他會成為一個很好的朋友。
我打開了車窗,他伸出手臂阻止:“吹風容易感冒。”
“不怕,我男朋友是醫生。”
他似是被我的話給逗笑了,任由我抱著他的手臂沒有抽開。
夜風吹進來,我清醒了一些,車行幾分鍾,我這才鬆開了他的手臂,他偏頭看了我一眼,見我把手探出窗外,皺了眉:“危險。”
我覺得幸福,原來他也是關心我的,姑且認為這份關心和朋友無關,純粹是因為他們之間的戀人身份。
“你有沒有想過,像我這種人也有寂寞的時候?”我看著流逝的暗夜街景,跟身旁的他說話,話語很輕。
他把車停了下來,單臂搭放在我身後的椅座上,靜靜的看著我。
“有時候寂寞和貧富無關,和家境容貌無關。寂寞,我也可以有。情緒不好的時候,我會覺得很冷,蓋再多的被子,開再高的暖氣也沒用,這時候很想有那麼一個人能夠伸出手臂把我抱在懷裏,給我些許溫暖......”
我沒把話說完,因為他抱住了我,很輕的力道,然後一點點收緊,我順勢靠在他肩上,雙手環著他的腰身,似乎想要汲取他身上的溫暖。
“為什麼喝酒?”他終究還是問了,我還以為他不會問的。
“誰還沒有煩心事的時候?”
他給了我冷,但在今天又給了我溫暖,所以我決定原諒他。
從小到大,我要什麼有什麼,也從未在任何事情上跌過大跟頭,二十幾年來,走得何止是順風順水,唯獨在吳奈身上跌了個大跟頭。
他生日那天,我買了蛋糕,做了一桌子的菜,還布置了整整一麵照片牆,很多照片都是我半耍賴強迫他跟我一起照的。
但那天,我從下午到他家,晚上開始正式等他,從六點等到了八點,期間把菜重新熱了,九點的時候,重新擺上桌。
手機就在餐桌上,我心裏存著一口氣,我是不可能給他打電話的,因為我的電話一直都沒響起過。之前說好的,今天在家過生日,如果他忙,打一通電話給我,我不是那麼小家子氣的人,但他沒有。
12點之前,是我第三次熱那些飯菜了,那麼偏執,那麼......
淩晨了,飯菜早已涼了,我這才打開蛋糕盒子,切了一小塊蛋糕,當成了自己的晚餐,也許該稱之為宵夜。
吃飽了,我又開始覺得寂寞了,仿佛潮濕角落裏肆意蔓延的青苔,覆蓋了我絕望冰冷的心。
吳奈是午夜時分回來的,我之所以醒來,是因為客廳光亮太刺眼,而他回來時,我蜷縮在沙發上睡著了,身上蓋著薄被。
吳奈坐在餐廳裏吃著那些冰涼的飯菜,臉色很難看。我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這才起身近前,奪過他手裏的筷子,彎腰夾了菜放進嘴裏,涼的。
“我端去廚房熱一熱。”
他卻握住了我的手:“不用,我覺得挺好。”
他說話的時候,有酒氣竄來,我皺了眉:“喝酒了?”
“實驗室的人拉著我為我慶生,以為還能趕回來,沒想到......”他說著拉我靠近,伸手抱住了我的腰,把臉埋在我的懷裏,聲音沙啞:“小汐,我讓你失望了。”
我伸手撫摸著他的頭發,說朋友拉著,鬧著,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說的那麼體貼,但心裏卻溢滿了酸楚,一顆心更是由熱到冷,但我沒有質問他,沒有衝他發火,沒有訴說著委屈,原以為我的努力,他視而不見,不曾想他都看在眼裏。應該是愧疚了,我花了那麼多的心思來布置房間,來為他做菜,等他回來慶生,等來的卻是一世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