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抄起啤酒瓶,上前一步跟方唐肩並肩的時候,氣氛驟然緊張,老女人身後的兩個男人都擋在她麵前,麵容同樣猙獰。
酒吧裏一下子變得靜悄悄的,周圍的顧客全都離開座位,站得遠遠的看熱鬧。
不知什麼時候,廚房裏的廚子老關,提了一條鋼管站在不遠處,叼著煙麵無表情地看著這邊。一臉稚嫩的酒保小何也站在他旁邊,壯起膽子裝出一副凶狠的模樣。
老關是方唐的遠房表哥,父母早逝,前些年在東莞犯了些事,吃了幾年牢飯,老婆帶著孩子跑了,家也就跟著沒了。
後來方唐把他帶到上海,白天在海鮮市場搬冰塊幹苦力,晚上在方唐的酒吧兼職大廚,平時沉默寡言,總是呆在那個狹小的廚房裏,極少露麵。跟我關係還行,偶爾坐一起悶頭喝酒聊些農村的鄉土人情和東莞的服務。
做酒吧的,總免不了磕磕碰碰吵鬧打架,方唐能穩穩當當地經營一家酒吧幾年時間,除了自己為人客氣不失豪爽之外,還有老關的功勞。
每一次酒吧裏有事,都是方唐出麵調節,基本上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也遇到不少不給麵子,誰勸架就揍誰的,或者叫囂著要把酒吧給砸了的,這時候方唐就會一改以往笑眯眯的和氣模樣。
就連我都參與過不少打架,但每次都會很快結束,因為老關從廚房出來之後,幾乎是一拳就能撂倒一個,對方往往很不經打。
有一次我歎服他的身手,問他是怎麼練就的,他狠狠抽了一口煙,說:如果你進去過,嚐過一天被人打幾頓,嚐過被人捅菊花和喝尿的滋味之後,你也能擁有這種身手。
我聽了之後,沒敢深入追問,也不懂他究竟有沒有被爆菊,有沒有喝過尿,總之他的身手是在裏麵打出來的就對了。
老女人身前的那兩個男人,大概也看到了老關,視線往那邊瞟了幾眼,但臉上的猙獰絲毫沒有減弱,依然惡狠狠地盯著我和方唐。
倒是那老女人也顯得很沉得住氣,看了我幾眼,又轉回頭去對方唐說:“方老板,你一定要管這閑事嗎?”
方唐仍一臉和氣:“抱歉,你們在我的酒吧裏吵架,我就得管了,更何況你們要把我的顧客趕走。”
“她們是我公司的人,我讓她們回去上班,怎麼就成了趕你的顧客了?”
“如果是她們主動走的話,我絕不會攔著。”
老女人莫名地笑了笑,轉過頭對舒可冷冷地說:“你真不去?想過後果嗎?”
依然淚流滿麵的舒可毫不猶豫地搖頭。
“好。”老女人臉色變得猙獰,轉過頭來看著方唐,說:“方老板,我今天就偏要帶她走,你要想攔著的話,就考慮考慮後果,我能讓人把你的酒吧砸個十次八次,你信嗎?”
方唐點頭:“信,這酒吧不是沒被砸過,我也不想跟你們結仇,但你們一定要讓我為難的話,那就沒辦法了。另外,我提醒你一句,你是做大生意的,事情搞大了,就不怕連累你的生意嗎?”
老女人兩眼一眯,掩不住眼裏的陰狠,定定盯著方唐。
然後,雙方都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地對峙。
良久之後,老女人突然接連說了三個“好”字,轉過頭去又對舒可說:“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舒可已經停止了哭泣,但仍兩眼通紅,近乎哀求地說:“靜姐,我不做了行嗎?我不做這行了,那人的錢你幫我退回去好嗎?公司的損失我一定賠,還有這兩年花在我身上的所有的錢,我都還給公司,你幫我跟老板求求情,看在我為他掙的那些錢的份上,別逼我了好嗎?”
老女人冷哼一聲:“你的話我會轉達給老板,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她又轉頭對著大胸安妮說:“安妮,你是跟我走,還是留在這?”
大胸安妮咬著嘴唇看了看舒可,後者示意她離開,她這才拿起手包,小步走到老女人身邊。
然後,老女人轉身大步離去,安妮一步三回頭,又被身後兩個打手推著,很快就走出了酒吧。
我和方唐都沒有攔下大胸安妮,她是主動離開的,為了舒可得罪那些人,已經很不妥了。
但方唐沒有後悔,招手示意那些散開的顧客回來,又去跟那些熟客打個招呼道個歉,和氣而老練地繼續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