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帶著人回了長青院,甫一進門,跟在季氏身後進來的周嬤嬤便咧開了嘴:“那三爺果真是在莊子裏學壞了,老奴方才仔細瞧了那些字兒,真真是沒幾個能入眼的。”
這話自然是為了討好季氏,隻季氏並不認為自個兒有周嬤嬤口中所言的齷齪想法,聽進耳朵裏,自是厭煩不已,卻又礙於將來還要使喚這婆子,隻得隱忍不發。
說起這周嬤嬤,一向好吃懶做,慣會阿諛奉承,季氏心裏也清楚,這婆子仗著在她娘家待的年歲長久,便拿自己當個了不得的人物,嘴碎得不行,偏生還以為是她愛聽的。
隻是她便是再不喜周嬤嬤,然而遇上府裏旁的陰私,還是這樣的人使得稱手,念及此,少不得要提點提點她,提防她嘴巴鬆,再惹了大亂子來,於是冷冷道:“嬤嬤可要小心了,這院子可不止你我二人,謹防隔牆有耳。”
“是了是了,夫人說的不錯。”周嬤嬤雖是手腳不麻利,卻極能看人眼色,見季氏不願聽的樣子,立時止住了話頭,笑盈盈接過丫頭奉上的茶,仔仔細細端到了季氏跟前兒。
見季氏緩緩端起茶盞,極是優雅地呷了一口,周嬤嬤張嘴便歎了起來:“唉,若是咱們大爺還在便好了,順利穩當的做了忠勇侯,咱們暢安少爺也能四平八穩的得了這位置,偏生的……”
周嬤嬤話頭一頓,心知自己說錯了話,忙偷摸著抬起眼皮,瞄了季氏一眼。
季氏麵上不露聲色,隻死死捏著茶盞邊角,厲聲道:“說下去!偏生的什麼?”
沒見過季氏發這麼大的火,周嬤嬤渾身一顫,又知季氏是個聰明人,她妄想蒙混過去也是不成的,隻得小心翼翼得開了口:“偏生的大爺去的早,不光累得您成了寡婦,還連累咱們少爺去跟三爺搶爵位,實在是、實在是……”
“閉嘴!若是再讓我聽見這些言論,小心你那張嘴!”還不待周嬤嬤說完最後一句,季氏便厲聲一喝,打斷了周嬤嬤的話。
季氏原以為自己能夠坦然麵對旁人對於丈夫早逝的談論,可即便心裏想過許多次這樣的場景,可在真正麵對這種局麵的時候,惱恨、不甘以及萬般的隱痛,一瞬間就擊碎了她所有的偽裝。
她季修瑾自小被家中長輩以及哥哥嬌寵著長大,包括嫁進侯府之後,夫君陸明庭與她恩愛非常,不曾有過一個妾室;公爹對她亦是信賴有加,這府中上上下下的仆婢更是對她尊敬非常。
可她現在呢?天之驕女的季修瑾,竟是因為相愛如斯的夫君,變成了人人哀歎惋惜的寡婦?而她的暢安,居然還要和一個繼室之子爭奪爵位?
季氏捏緊了茶盞,用盡全部力氣朝著一臉驚懼的周嬤嬤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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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三天,禁足半月的懲罰結束,陸明洲總算是能從長寧院出來了。
可這出來的第一天,陸光就交給陸明洲一件艱巨的任務——去老侯爺的書房交作業。
老侯爺陸問早先不僅罰了他禁足半月,還罰了他十五遍《論語》,量不算多,每天一遍而已。這樣的作業對於原主來說,應該是輕輕鬆鬆的一件事兒,可對於穿越而來還“傷了腦子”的陸明洲來說,用那軟趴趴的毛筆寫出一堆繁體字,實在是頗有難度。
“陸光啊,我打了大哥親娘的陪嫁,我爹那麼生氣,現在還得親自去我爹的院子裏,他看見我這狗爬字肯定更生氣。”哪怕主仆二人已經走出長寧院很遠了,陸明洲還抱有一絲僥幸心理,“要不,你就一個人去吧,我繼續回屋閉門思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