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一日比一日冷了,陸明洲攏了攏身上的黑狐皮鬥篷,直不敢把手中的湯婆子放下。
從鄉下莊子回侯府已然有三個多月了,再過一陣,就要過年。
原本陸明洲以為,他能在鄉下過完這一年,卻是沒想到被喊了回來,又陷入了這一場風波裏。
經此一役,府裏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波譎雲詭,在這平靜之下藏著怎麼樣的暗流湧動,是誰也不能預料的。
陸明洲無數次的思量過沈昭言的那番話,麵對季氏和陸暢安根深蒂固的敵視,好像也隻剩下了一個“鬥”字。
隻是季氏有學士府這個強有力的娘家支撐,而他陸明洲除了個淨會惹事的姐姐以外,就剩下個南方商戶的外家。
然而外家早些年尚算有些資本,現年來與侯府聯係甚少,想來是已然衰敗,早就沒了盼頭,便也當作沒了這房有能耐的親戚。
明著鬥毫無勝算,可背地裏鬥,他也猜不到季氏和陸暢安會用什麼招。
讓他主動挑釁?那他第一個就被陸問這個便宜爹給滅了。
這不行那不行,難不成他就隻剩下了既來之則安之?
陸明洲抱著湯婆子,長長的歎了口氣。
這還不算完,在他看見陸明月披著銀狐皮鬥篷,頭上簪金戴玉,卻是哭喪著一張臉,帶著身後的丫頭婢子踏上了廂房的台階,陸明洲眉心一跳,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陸明月覺得自己既然是侯府的二姑娘,那麼回娘家就算不是全侯府的人都歡迎,也不該是讓自己親人覺得厭煩的一件事。
可她連著幾日到蓬萊閣給爹爹請安,他卻閉門不見,隻讓身邊的陸六送她回去。
她耐著性子來請安,竟是一連幾日讓她吃排頭,陸明月氣惱不過,便帶著婢女來到了陸明洲這兒,想跟這個弟弟訴訴苦。
陸明月一屁股坐下,帶著瑪瑙玉戒指的纖纖玉手一掌拍在桌子上。
“你說爹爹究竟是如何想的?我去給他請安,他竟是見也不肯見我!”讓她丟了好大的臉!
陸明洲嘴角抽了抽,大姐你也不想想你前幾日做了什麼,掌摑寡嫂、出言不遜,把陸問氣的一口老血都快吐出來了,還有臉來問人家為啥不見你……
您的心可真大。
陸明洲啜了一口茶,縮在自己的鬥篷裏跟隻小鵪鶉似的,不過他近來瘦了很多,穿著鬥篷也不顯得油膩了。
“姐姐還是回平陽伯府吧,在咱們府裏惹出了這麼一場禍,那群多嘴多舌的婆子總對你指指點點,你也不樂意。和大嫂、暢安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你還擠兌人家,你不開心就累得人家和你一道不開心,這公平嗎?”
陸明洲心想,都快過年了,任誰也不願意見一個晦氣的女人,陸問平日要處理的政務都是一堆了,更遑論還要勻出時間來處理這不爭氣的女兒的家事。
眼見著陸明月想回嘴,陸明洲又道:“再者又快過年了,你見過大衍朝哪個出閣的姑娘回娘家過年的?”
“你若執意如此,那也無需畏懼旁人眼光,幹脆與那平陽伯和離,嫁個愛你敬你的好夫君。”
陸明月聞言一愣,登時噘了嘴,惱恨的瞪著陸明洲,胸口一鼓一鼓的,似是氣的狠了。
“我跟你說爹爹的事兒,你卻讓我回家,還口出惡言讓我與你姐夫和離。人家都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可你這個做親弟弟的竟還勸著和離!怎的爹爹不幫著我,連你也不幫著我呢!”
陸明月委屈勁兒上來了,眼眶不自覺的變紅,似乎要落下淚來。
陸明洲看著她這樣,心裏不自覺的軟了,左右還是個二十歲的女孩子,在現代還是個大學生,在本該享受校園生活、憧憬美好未來的時候,陸明月已經嫁為人妻,且婚姻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