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當真不要將您的病情告知三爺或者大夫人嗎?”大夫診完脈, 麵色頗為凝重。
侯爺年前就被診斷出患有消渴之症,那時候就已經出現了胸氣鬱結的症狀,今晚又發了脾氣,瘀滯之氣無法紓解,一時間血氣上湧,這才暈死過去。
陸問收回手,撇過有些渾濁的眼,經過這一夜,頭上竟生出了不少白發, 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老了許多。
“有什麼好說的,生老病死,總要經曆的。”尤其是在這個當口, 他什麼都沒做就已經讓這兩人鬥成這樣,要是知曉他病了, 還不知後續會發生什麼。
二女兒明月是他難以紓解的疼痛,午夜夢回之時, 總是被那一天她離去的背影所驚醒。
還有這長媳與三兒的爭來鬥去,他原想著能夠維持些麵子功夫也就罷了,隻要他在的一天,這個家就能安穩些。
可現在看來,就是他這番不作為、放任自流, 才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積怨已深,而新的矛盾在未選出他下一任繼承人的時候,永遠在不斷產生。
大夫歎了口氣, 高門深宅,看著總是華美無比,可其中的無奈和悲哀,一樣讓人唏噓不已。
他收拾好了東西,出了陸問的房門,將寫好的藥方子交給了守在門口的陸六。
陸明洲趕忙上去詢問大夫陸問的境況,可那大夫卻隻搖了搖頭,見著他過來,伸手示意他不要再問,想來也是陸問吩咐的,不讓他們幾個知道他究竟生了什麼病。
但陸明洲早先猜測過陸問有可能得了糖尿病,又見到了他今天明顯是因為生了氣才昏死過去,又想到了現代的父親,糖尿病患者,通常伴隨著三高……
而陸問今天這麼暈了過去,想來是血壓驟然升高所導致的。
想到這,陸明洲大抵也能明白陸問為什麼不讓大夫告訴他們的原因。
他戎馬半生,又在朝為官多少載,自己病了的事情一旦告知於他人,那麼必定不會如現在這般自在。陸問是個愛麵子的倔老頭兒,必不會喜歡那種同情憐憫的眼神,而季氏知道他病情嚴重,說不定會對自己下手更重,他現在能夠壓製著,就不怕季氏對他耍手段。
所以細細想來,大夫什麼都不說反而是最好的方法。
在陸明洲思考這些的時候,季氏已經帶著陸暢安進了陸問的屋子,陸暢安跪伏在陸問的床頭,伸出手想探探陸問的額頭,卻被他偏了頭躲過。
季氏攥著手裏的帕子,看著床上的陸問不死不活的模樣,心下一沉。
她這次是思慮不周,隻想著有那兩個下人的保護,紅珠缺點腦子也就算了,至少容顏要比那綠玉嬌俏上幾分。
可沒想到,竟然給陸明洲留下了把柄,甚至是“意外”頻發,連沈家那丫頭都來給陸明洲做證人,這兩人看著什麼都沒說,可分明就是暗指這計策是她出的。
她明麵上看著咬死了不肯承認,可紅珠的暈倒卻是難以說清,也幸好陸問暈的及時,打斷了陸明洲的追根問底,隻是被陸問的人看管起來的紅珠,她現在沒有辦法讓她徹底閉上嘴巴,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必要時隻好舍棄這顆重金買來的棋子。
不過幸好,這一計不成,她還有別的計策,總該能讓陸明洲吃上一次大虧!
陸明洲送大夫出門,自己這次確實是反擊的太猛,雖然打了季氏一個措手不及,但也讓陸問接受不了暈了過去,總是有利有弊。
隻能想著怎麼補償一下這老爺子,至少老爺子還在一天,季氏尚且能收斂幾分,要是老爺子不在了,恐怕自己這條小命遲早拜拜。
於是劈裏啪啦問了大夫一堆,隻搞得大夫連連點頭,這才放人離開。
再回來的時候,就見著屋子裏三個人僵持著,一眼看過去就跟現代醫院裏那種婆婆媽媽最喜歡看的戲碼一個樣兒。
不肖子孫在長輩臨死之際,想得到留下的家產,一個個就一反常態跪在床前,哭喊幾聲,裝的自己多麼孝順一樣。
陸明洲咳了咳,企圖打破這樣的僵局,卻望見季氏裝著沒瞧見自己似的,邁著小碎步,委委屈屈的往陸問床前一跪。
“公爹消消氣兒,兒媳也是因著自己清名被毀,氣急了,這才不管不顧的與明洲吵了起來。可現在想想,要是紅珠那丫頭自個兒想在咱們侯府謀求出路,這才使了個計勾|引明洲,也是可能的。”季氏知道現在不是爭強鬥狠的時候,適時的服軟自是必要。
更加重要的是,她現在沒法跟紅珠串供,若是她受不得那些人的刑罰,將她招了出來,那麼她現在就隻能跟紅珠撇清關係,以防她未來的反咬一口。
陸明洲聽著季氏這字字珠璣,忍不住就想笑。就算是他現在蛻變再大,可府裏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老爺子到底還是將所有的希望都存在陸暢安那頭,他這個兒子,不過是看著還有點價值,萬一哪個皇子瞎了眼,就看上了自己,也不失為一種榮譽。
所以哪個丫頭能特麼這麼蠢看上自己,而不是那個潛力股陸暢安,除了季氏日日夜夜給人洗腦,他真是想不到這府裏還有第二個人,吃飽了撐的做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