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原拿了陸問給他的推薦信, 去了北疆之後,兜兜轉轉的從普通兵士做起,一路爬上了參謀的位置,雖說也曾想戎馬一生,此生再不回京城來。
駐守北疆的恰是萬彪的軍隊,這支軍隊一直都是舉賢任能,牧原就是沒有陸問的那封舉薦信,僅僅靠著自己的實力上了高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萬彪當上了裕親王的嶽父之後, 必定想盡辦法為了裕親王留住忠勇侯,便從京城弄清楚了牧原身世的來龍去脈,竟是將成為萬家軍的副將統帥的位置都放到了他的麵前, 隻讓他回到侯府做個裕親王的內應。
牧原當了這麼多年的參謀,看人還是能看出幾分端倪的。這萬將軍往日做事做人都是個直來直去的脾性, 這回就想要拉攏侯府,無非就是裕親王已經有了萬全的手段, 甚至是用不著萬家的兵權,那麼萬家遲早會被裕親王給架空,現在萬家就不能隻是為了裕親王考慮,更得是為了自家的利益考慮……
牧原也隻是大致的猜測一下,畢竟他誌向不在朝堂為官, 倒是對這北疆戰場心係萬千,早些年還癡癡念著陸明月,可及至今日, 連陸明月都已漸漸淡忘。
牧原一直都是這麼覺得的,但某一日真的收到了陸問的信,上頭隱晦的提到陸明月已經和離在家,牧原卻覺得心頭一熱,有些本該淡忘的東西,再一次浮上了心頭腦海。
也不知是怎麼的,他竟是同意了萬彪的意見,重又回到了侯府,甚至還找了媒婆抬了聘禮,隻是他並不坦誠的態度,似乎讓陸問也是猶疑不決。
他正是踟躕著要不要告訴陸問呢,就聽見伺候的下人說到了陸明月在後花園種的那些花花草草,他便是忍不住,想來碰碰運氣,或許能夠見到陸明月,稍加刺探,可能真可以知道陸明月心裏的想法。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牧原從來深諳此道,也不曾強求過陸明月什麼。
隻是這一來,就看見了那江南過來的談家表妹。
那人一股子弱柳扶風的氣質,依靠在水榭的柱子邊上,一雙眼雖是看著那隨風搖曳的蓮荷,但卻並沒有多少沉靜,反倒是跳脫靈活,看上去極是不安分的模樣。
他蹙了蹙眉,本就沒有打斷她賞花的興致,更加不想跟這姑娘有什麼牽扯,原就是準備遠遠繞過的,可誰知道她似乎發覺了自己的存在,竟是直接回頭叫住了自己。
牧原遠遠應了聲,卻是見人身形一晃,若不是身邊有根柱子支撐著,險些就要栽倒進那開滿了荷花蓮蓬的池子裏,牧原見她情態不對,麵色煞白了一瞬,隨後又緊張兮兮的撫過自己的小腹。
雖然這動作隻不過轉瞬即逝,但牧原眼力極好,絕無可能錯過她那緊張的表情,心下暗道不會是壞了陸明洲的孩子吧,可自己又沒有資格去質問,隻得是站在一邊,看著她休憩了一陣,方才睜開了眼。
“原是這天氣熱了,這才有了幾分站不穩,驚著您了,真是不好意思。”
牧原拱手退避,便有幾分逾矩的問她:“談姑娘若是覺得難受,還是不要大意的才好,還是找個大夫瞧瞧吧。”
“無妨,不過就是日頭太毒……”
兩人說話才到此時,牧原冷不丁回頭一瞧,竟是直接看見了怒氣衝衝的陸明月。
她已然是怒不可遏,往日見著談素潔,總覺得她這番情狀實在可憐孤弱,於是便也多縱著幾分。可今日瞧見她這番惺惺作態,實在是惡心厭惡,於是也不顧著拉住自己的沈昭言,隻是不管不顧的衝上來,就想聽聽這兩人素昧平生的,究竟有什麼好說的。
可是這兩人也不知是怎麼了,一見著陸明月上來,竟是閉口不談方才的話題,倒是惹得陸明月氣得不行,隻恨恨的瞪了一眼一旁柔弱可憐的談素潔,又是帶著點點怒意的掃過牧原。
牧原心裏一驚,莫不是見著水榭裏孤男寡女的,陸明月誤會了什麼吧,於是也不顧及著談素潔,抬起腳就追上前頭走的飛快的陸明月。
談素潔看著這一幕,指甲使勁掐進了手心,隻把手心掐出了好些月牙形狀的凹陷,方才作罷。
沈昭言不願去那熱氣蒸騰的水榭,倒是坐在大榕樹旁的涼亭裏,兀自飲著酸梅湯,不多時,就見那拐角處一道靚麗的身影走了過來,身後還吊著一根尾巴,一副急急忙忙生怕前者生氣的模樣。
幾次伸手欲拉住她,卻是被她掙脫開來。沈昭言眉峰一挑,百無聊賴的生活裏,出現了這樣的一景兒,倒是平添了幾分樂趣。
陸明月走到沈昭言所在的涼亭裏,拉著沈昭言就說要走,沈昭言還端著酸梅湯,被她這麼猛地一扯,那熬得黑漆漆酸透了的湯汁猝不及防就澆了陸明月一身。
陸明月原就是隱忍著怒意,現在身上又被潑濕了,更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隻不過她卻也隻是看了一眼沈昭言,滿腔的怒意卻是沒有對著她發,反倒是推開沈昭言,在牧原麵前站定。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哪裏會這般倒黴!”
牧原往日看著挺聰明一人,麵對陸明月卻無端顯得嘴笨:“明月你聽我解釋啊,我真的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
陸明月還沉浸在瓊瑤劇的世界裏,一個勁兒的甩頭,“我不聽我不聽”的,看起來實在是無理取鬧極了。
牧原耐著性子哄了好幾聲,好脾性都快給消磨光了,陸明月卻還是一副“你無情你無恥你無理取鬧”的模樣,牧原也漸漸放開了手,隻讓陸明月一個人鬧去。
陸明月一見著人也不哄她了,反倒是急了,眼眶一紅,竟是落起了眼淚。
牧原也是心疼,可又實在招架不住她的無理取鬧,兩人就這麼僵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