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早逝(1 / 2)

1、早逝

謝白以一種幽魂一般的狀態漂浮在半空中,低頭望見下邊的自己躺在榻上頭一動不動,宮裏頭派過來的老禦醫把著自己的手脈,臉色十分的凝重。老禦醫又伸手往脖子的經脈和鼻子下頭探了探,猶豫了一會兒,終是朝著旁邊站著的自己的妻子三公主元慶搖搖頭,道:“駙馬已經走了,卻也算安詳沒有受著大的苦。還請公主您節哀,顧惜自己的身體。”

自己這個向來大方得體,禮數周全的公主發妻元慶,此時聽聞自己的死訊,臉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神色。元慶轉過身來看著謝白躺在床榻上頭的屍身,隻是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對著老禦醫點點頭,讓丫頭將他送走。

四處無人,元慶方才自言自語歎惋了一句道:“駙馬這一病居然走得這麼急。就是可憐了侯爺和夫人尚未趕來見上見著最後一麵。”這話說得甚是悲憫慈悲,卻也無情涼薄得很。

元慶明明是謝白明媒正娶的發妻,此時無人之處這話說得可真夠置身事外,仿佛是說著別人家的事兒,自己這駙馬到頭來在這位殿下心裏原是這般毫無分量,謝白有些自嘲的想著。自己這輩子過得夠悲催,不過元慶就是這個性子,他也病了這麼久,她表現得如此鎮定淡然倒也不是什麼意外的事情。

說來自己和元慶的這段婚姻也沒有旁人想的那般夫妻恩愛,意合情濃。一邊是名滿京華的貌美小謝候,一邊是才色雙絕的皇家三公主,天子賜婚,不過就這麼順理成章的在一塊兒,什麼才子佳人,佳偶天成不過都是別人嘴裏頭的。這是一段符合眾人期望的才子佳人,珠聯璧合的婚姻,婚後不過相敬如賓,禮數周到,沒有什麼不好。但這些年駙馬當下來與其說是公主的丈夫,倒不如說是一名稱職的皇家近臣罷了。

說到底不過是自己沒有那麼喜歡元慶,元慶也待他不過敬重和睦罷了。也虧得這般,自己二十多歲早早過世並沒有給元慶帶去太多傷悲。無損於這麼德才兼備的公主在京城人民的完美形象,甚至添上幾分惹人愛憐的悲戚色彩。這幾日她有條不紊的操持著自己的後事,公主府的一切依舊井井有條。

夜裏頭宮裏來了宮人。謝白認得這嬤嬤,是元慶母妃寧惠妃身邊得力老人了。她安撫了元慶幾句,而後才對元慶傳達了寧惠妃那邊的意思:“殿下您如今也不過二十出頭,正是最好的年華,又是這般才德樣貌,任是誰也是不忍心自棄的。娘娘那邊也是這麼覺得的,謝駙馬是好,終是福薄了些,與您沒有什麼緣分。還是再找門親事,娘娘那邊有幾個不錯的人選,殿下不妨抽空入宮一趟自己看一看。這種事兒還是早做打算的好。”

“即使公主位高於比駙馬,不必守喪,此時還在喪期,此事還是諸多不宜。還請嬤嬤你回去把我的意思告訴母妃,此事我自有分寸的了,容後再議吧。”

元慶說這話時候低著頭,謝白看不清她此時的神情,即使兩人並不是什麼恩愛夫妻,不存在著舊情難忘,但這不合禮數的事情元慶到底還是不會越雷池半步。謝白見著元慶這般,也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歎了。這一段天家所賜的姻緣,竟然把他們兩人都活得這般可悲。

倒是可憐了自己那黑發人送白發的人的父母。母親一輩子都被父親謝侯捧在手心疼,幾十年都沒有受過多少苦,四十多的婦人看起來也相當年輕,眉目溫柔,此時靠著丈夫泣不成聲,哥哥謝瑜也立在旁邊扶著她。

來得最晚的是一直在南方隱居的小姨夫婦,兩人穿著素衣從馬車上下來,先是溫言安撫了母親幾句,方才入了靈堂。小姨林三娘是活得一輩子傳奇出彩的女人,從農家女到富甲一方的女商再到如今的國公夫人。

林三娘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明亮依舊,進門時點頭與穿著喪服的元慶致意,幽幽的歎了口氣才開口道:“公主你也是個可憐孩子。臣婦這裏有一句本不該說的。您是個無可挑剔的皇家公主,卻是不該嫁給白哥兒的。這段姻緣終究是將兩人都委屈了。”

林三娘看著侄兒黑沉的棺木低聲絮語道:“白哥兒,你小時候姨姨愛逗你玩兒說讓你將來娶個公主。你這傻孩子倒真當了駙馬取了公主,卻沒娶上個真的疼你愛你的妻子。”

現在謝白不過是一縷幽魂,聽得林三娘這一番話也不覺點頭。堂內忽而一陣大風,吹得靈幡飄動,謝白再也站不穩了,他半透明的身子似乎馬上也要隨之也要消散了。

“白哥兒。”謝白聽得耳畔有母親溫柔的低聲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