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子侄
寧後手裏拿著信紙, 眼睛卻沒有在看上麵, 半晌也不知道在考慮什麼。蘇言在軟榻上邊能夠輕而易舉的走到寧後身邊, 坐下來挨著寧後的膝頭靜靜地坐著裝作無意的樣子偷瞄那份來信。蘇言稍微讀了幾句, 心裏便咯噔一聲,因為這封信來自於寧家, 大意便是京中的幾位子侄還盼著她這個皇後姑母稍微扶持一下。
蘭姨自是知道這封信是來自於何方, 也大抵能夠揣測出裏頭是些什麼事情。見著寧後拿著那信沉思半日, 無法決斷的樣子, 便開口問道:“娘娘, 你這般為難, 可是那邊提出了什麼讓您為難的事情嗎?”
“也不是,倒也不算十分為難的事情, 不過想說讓我拂照一下京中的那幾個寧家的小輩罷了。”寧後聽了蘭姨的話便放下了手中的信, 回過神來回答道。
“若是娘娘並不大樂意,這事讓您覺得不快, 便隨意找個理由回了那邊便是了,現下畢竟您地位尊崇,就是不順著他們的心意,他們也奈何不了您。”蘭姨招了小宮女換下了寧後手邊已經冷了的茶, 換上熱的,親自奉到案幾上邊。
“我也並非不樂意,母親雖讓我寒了心。但寧家小輩裏頭倒是有幾株不錯的苗子, 培植得好在朝中有了立足之地, 將來總歸還是用得上的時候。”寧後放在案幾上的手舒展開來, 輕輕滑過變得有些溫熱的瓷杯外壁。她不喜濃豔的蔻丹,指尖很是幹淨素潔,僅僅精細的修剪成圓潤的形狀而已。
“不過我在想哪些小輩們聰明孩子不少,到底誰更值得我去扶一把。說到底的,我也並非什麼樂善好施不求回報的善人,更不想耗費心力反倒養了頭白眼狼。還是看清楚些再動手好些。”
蘇言又看看蘭姨,這會兒連著蘭姨也不再說話神情突然變得複雜起來,似乎也在思量著寧後所說的問題。清河寧氏因為忠烈侯過世,長子寧擇平庸,幼子寧拂早逝,盡管寧夫人手腕高明,還是難挽大勢,逐漸由盛轉衰。現在有了位皇後女兒,便迫不及待的如意算盤打得劈啪想,想著靠著中宮的好處,扶持孫輩。
雖說寧家的子輩男丁或是平庸無為或是年少早逝男丁凋零,總歸孫輩還是有幾個不錯的小少爺。寧夫人雖住在寧家老宅,而子侄輩大多隨著長子寧擇大房住著忠烈侯從前在京中的住處,寧擇膝下頭光光嫡出的就有三子二女,長子寧洵十三,二子十歲寧江,幼子六歲寧浩。而早逝的寧二少爺的二房留下來一子一女,長子寧澄七歲。
“這些孩子倒是從前待字閨中做姑娘時候見過,現在也不知道長成什麼樣子了。前段時間事兒多也不曾見見我那兄長,倒是顯得我這個作為妹妹的富貴相忘了。”
寧後雖話語這麼說著,但語氣極冷。別人不明白其中的緣由,蘭姨卻是最為清楚的,寧後不喜這位長兄,不僅僅是因為他好吃懶做,庸碌無能,更是由於此人秉性極為惡劣無德,為求榮華甚至不惜出賣親妹。寧擇這人無甚才德,居於京城在朝中有一官半職也多是靠著寧家祖輩的庇蔭,閑職而已。寧擇貪心不足,總巴望著能攀附些位高權重的人青雲直上。
寧後少年時候曾經隨母親在京中的寧宅住過一段時間,大多時候便是閉門讀書繡花,足不出戶的。恰巧那日寧擇請了上司到府上飲酒聽樂,那人飲醉了接著解手竟然闖入後院,正好撞見了在花園裏的寧後,出言調戲。寧後羞怒當即掌摑那無禮之人,而後找兄長說這事,寧擇不僅不為親妹出頭,甚至讓寧後去哄那人開心。
自從那次事情憤然離開京城寧宅,寧後已經多年未曾打過重回哪裏的主意,她曾經以為自己此生與那人老死不相往來便是,現在卻是想不到的狀況。自回京冊後之後,已經聽聞不少風聲,寧擇在京中自詡國舅做過不少仗勢欺人,欺男霸女的惡事,寧後將手緩緩的握成拳,道:“倒也是該回去一次的時候了,不過是去看看那些小輩們,還是敲打那人一番,都該走這一趟了。”
這趟出行寧後盡可能使用了低調的車駕儀製,甚至可以說這一趟門出得十分的掩人耳目。一來寧後並不想讓人知道,而來她並不願意再次助長寧擇的囂張氣焰。蘇言抬頭看著眼前的這座府邸,盡管曾經落魄沉寂過一些年歲,忠烈侯府依舊保持著舊日高門的規製,看得出來後麵有人又特意花大價錢翻修,刻意顯示些富貴堂皇之氣出來,可惜甚為狗尾續貂。
這一次寧家闔府出來迎接寧後的車駕,浩浩蕩蕩的人不算是那些仆從人也算不得少。蘇言看著一群人最中央的那個腦滿腸肥的胖子格外的顯眼,不為別的,就為著他臉上那肥肉褶皺裏頭硬擠出來那油得發膩的殷勤笑容,簡直看著就讓人雞皮疙瘩一地,世上富態的人和氣多,可愛福氣的也不少,可眼前這位讓人看著就十分不舒服。想來這人就是現下讓寧後十分不喜的兄長寧擇了。
再看這群人時候,蘇言裏頭擠著不少濃妝豔抹的女人,臉上掛著諂媚的表情,大多都圍在那寧擇身邊,軟若無骨的樣子。若不是皇後聖駕之前,怕不是早早就挨到那寧擇身上了,應該都是府上邊的姬妾一類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