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坦白
年前時節學宮冬休, 謝白是家裏最閑的一個, 整日也沒有什麼事情, 因而總是被母親謝夫人指派著做事。年節前家中瑣碎事物甚多，謝府與其他習慣指著下人辦事的高門望族不同，謝夫人對於家裏事情喜歡親力親為, 謝白甚至跟著謝夫人去雜貨鋪子裏頭挑過過節用的年貨山珍。
謝瑜剛才北地回來，年後才到宮中禦前任統軍少衛，不過京中有不少舊事好友邀著他出去敘舊喝酒，從前是同在北衙訓練的夥伴, 往後還是一朝為官的同僚，怎麼不好拂人家的麵子，再是不想去也得笑嗬嗬應酬著。
偏生謝瑜人緣極好, 每日接到喝酒的邀約和赴宴的帖子成了堆, 故而醉酒回來, 早晨起不來吃早飯的事情常有發生。起初謝夫人也理解，後來也覺著其中有些不對勁了，讓謝白去拉謝瑜起來。
謝白怎麼不知道謝瑜那點用心，分明就是怕早飯餐桌上頭謝夫人又提起相親的事情了。謝白推了門就進去，直接二話不多說上手把謝瑜蒙過頭的被子給掀了起來，謝瑜翻了遍身子，又躺著繼續裝死。
謝白冷冷道：“日上三竿, 阿娘都進來了, 你還裝什麼？”
謝瑜急忙一翻身, 坐起來左右四顧, 隻有站在他床前黑著臉的謝白，哪裏有什麼謝夫人的影子。謝瑜霎時鬆了一口氣道：“阿白，別鬧了，真的嚇死哥哥我了。”
“你這樣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的。”謝白不留情麵的拆穿謝瑜那點小伎倆。“你不是今年又想躲到東郡老家那邊吧，阿娘跟三姨那邊說了不許留你的。”
“前些日子費好大勁才把謝家小姐那點心思給掐斷了，就那事成玨還三天不搭理我呢，總不能再惹著點不清不楚的事兒出來讓成玨不高興吧。”謝瑜聽著謝白這麼說，臉上也有些鬱悶。
謝白看著謝瑜如今一開口，就這般一口一個成玨十分沒骨氣的樣子，他歎了口氣內心十分複雜。
謝白問謝瑜道：“你老實說，你如今到底是如何看待鄭姐姐的？你們今後又是怎麼打算的？”
謝瑜雖今生雖然早早知曉了鄭成玨的秘密，但鄭成玨要隱瞞著不說出口，他便多年來也權當完全沒有發現這麼一回事。直到倆人在北地任職戍邊時候，事情才有了變化。
謝瑜與鄭成玨到北地的第三年，初冬時節異族因為糧草匱乏大舉偷襲邊境村莊，不但搶掠物資牲畜，還肆意殺傷邊地百姓。謝瑜他們得信之後便馬上帶兵過去解救，未曾想中了敵人的圈套，當即突圍出來，鄭成玨與謝瑜被追到邊界的烏孫河邊，隻好投入水中潛逃。
初冬時節，北地河流更是冰寒刺骨，兩人順流漂了許久，兩人醒來時候發現並排躺在一戶牧民家的床榻上頭，身上濕透的衣物更換成幹燥溫暖的。
“那時候是那牧民家的女人給換的衣裳，她給成玨換了身自己的衣裳，還以為我倆是逃難的年輕夫妻。我見著她那打扮，隻覺得成玨穿女兒家的衣裳也好看而已並沒表示意外。”
“於是鄭姐姐便知道了，你之前是假裝沒發現而已。”謝白聽著謝瑜講述當時的情景，大致也能想象出謝瑜那被人抓包的場景了。
“嗯，成玨當時還有些不高興。”謝瑜苦笑道。
“你們那次也算是運氣十分好了，大抵也是有驚無險。”
謝瑜搖搖頭道：“其實後來也費了番波折，因為我們當時越過了大昭邊境，救我和成玨的是北卑的牧民。”
其實北卑邊境和大昭一般常常受到異族流民騷擾之苦。當時謝瑜與鄭成玨為帶兵的將領，一眼就看得出來是大昭身份尊貴的人，那些邊地劫掠的匪寇自然不會僅僅滿足於從平民百姓家搶劫糧食，更想綁架大昭貴族以索要贖金。
他們二人跳入烏孫河當中逃跑，難免那些異族寇匪賊心不死繼續沿河搜索。為了不引起驚慌，也不給救助他們的北卑牧民帶來麻煩，謝瑜和鄭成玨就順勢隱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將錯就錯的裝作是生活在大昭邊境的平民夫婦。後來，兩個人一直隱瞞著身份，兜兜轉轉才總算回到了大昭境內。
故事說完了，謝瑜笑著這麼說了句。“大抵經曆了那一段，我倆即使未明說情意，但在我心中，成玨便如未過門的妻子一般了。我相信，成玨也與我一般無二。”
“你跟爹娘坦白吧，他們也不是迂腐之人，你們即是兩情相悅，又沒有做什麼虧心事，也沒有不可對人言的。”謝白沉吟了一會兒勸自家哥哥道。他們兩人如今想要公諸於眾是不大可能，但起碼可以跟家人坦白一番，若得諒解，也不必活著像現在這般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