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營繕
在工部半個月, 謝白看得出來孟主事性格怪是怪了些, 但也是有其獨到之處。看著這個部門似乎隻是負責修修東西打打雜,實則裏頭的關節不少。一來接受官衙宮殿等公共設施,負責確認, 製定修繕計劃, 二來最終耗費還需向上級說明,若是沒點技巧, 很容易夾在中間裏外不是人, 一邊怪你修繕不利, 一邊則怪你使費過多。
孟主事這人年紀大卻絲毫沒有老眼昏花, 眼睛毒得很, 一看就能看出那些關節眼兒上頭是該花的, 那些沒有必要, 他駁得有理有據,叫人無從反對。
盯著驛館那兒的修葺完成才騎馬回城, 入了人來人往的城裏鬧市,謝白便下了馬牽著馬走。他抬頭看了眼昏黃的天色,心中了然今兒又趕不上官舍提供的晚飯了。這麼想著反而倒不急著趕回去了。
如今試任期間大家各自忙各自, 謝白不比從前日日能見著蕭如景與孫栩,現在靜下來時候反倒有些懷念從前三人聚在一塊兒嬉鬧的日子。
就是蕭如景,謝白隻見他一次,那次工部去檢查秋祭場所的時候, 正好蕭如景陪著欽天監過去, 兩人才得以見上一麵。
一見麵, 蕭如景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樣向謝白吐苦水道,自己這麼一趟兒出來可以直接去做雜役小工了,現在這灑掃伺候人的活兒,沒準比起守一和訥言做得還要好呢。
蕭如景口無遮攔慣了,又一向是嬉笑無拘的性格,自小到大沒約束慣了的人。蕭如景到吏部祭祀司還沒有半日,看著老欽天監拿著龜殼出來,站旁邊忍不住多了句嘴兒道:“這龜殼年歲夠足,拿去老火熬膏,配上蜂蜜肯定下火。”
蕭如景就這麼一句話惹怒了老欽天監,足足在祭祀司庫房裏頭擦了十天的祭祀器皿,因著祭器貴重,隻能拿著綢子一點點的輕輕擦拭灰塵。
“阿白,你不知道我那十日如何挨過來,那庫房裏頭又黑又暗,可憐我就這麼蹲在那兒擦,出來的時候覺得這胳臂和腰都不是我自己的了...”
那時候還沒等蕭如景說完,便有一個吏部的小吏過來找他,與他說道:“蕭司務,可算找到你了,欽天監大人發現那鼎器上頭的紋飾不對,正要找你說呢,他說立馬要換過來。”
“行行,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見著那小吏走了,蕭如景有些無奈道:“又得跑一趟了,阿白過後有機會再跟你說,慢了這次又不知道被折騰去幹什麼了。”
蕭如景上次是如是說的,不過直到今日似乎他也沒有再找到機會過來與謝白把上次沒抱怨完的說完,看來日子也不比謝白在工部這邊輕鬆到哪裏去。
謝白牽著馬有些出神的慢悠悠的走在路上,忽而有人走到他麵前來了,抬頭一瞧認出是常在元嘉公主身邊的宮人,他還依稀記得名字似乎喚做錦笙。
“錦姑姑,您找我有何事?”錦笙今日沒有穿宮中服飾,隻是民間打扮,如此特地到他麵前也不知道所為何事。
“謝公子,我家公主剛剛正好瞧見您,想說碰見遇著了就想跟您聊上幾句,不知是否方便?”錦笙笑著問道,說著的時候眼睛稍稍往前麵看,謝白順著看過去,瞧見了一頂轎子。
“自然可以。”橫豎也不趕著回去官舍裏了,謝白便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元嘉今日應是到寧府去,隻做了尋常坊間少女時興的簡單打扮,今日穿著件藍色的輕快的夏裙,雙垂髻上綴了些攢花,她相貌承了寧後的美貌,現在雖仍稚嫩,卻也能見些端倪出來。
謝白走過去,元嘉便等著在轎子旁邊,一見他過去就霎時笑了起來,調侃道:“謝小公子今日從哪裏逃難回來,怎麼這副貴公子落難逃回的落魄狼狽模樣?”
自己騎馬一路回來都沒有注意,謝白此時聽著元嘉這麼說著,低頭一頭周身都沾了土灰,應是站在樓梯下麵不察覺時候修葺時候的土灰落到了身上。修葺驛館樓梯時候謝白也搭了把手幫木材,那時順手折起的衣擺現在還未放下來。
“讓公主見笑了。”謝白說著馬上低頭整理起來。雖說他平日也不是多注重外表的人,謝家也不像蕭家一般對族裏子弟衣著儀表的要求上升到了家訓這麼嚴苛,多少還是規整一些好的。
“看著挺新鮮的,平日看管了你儀表堂堂,修潔出塵的樣子,今日卻碰著一鼻子灰,這般落難模樣反倒活泛起來了。”元嘉評說著的同時把自己的手絹遞過去給謝白。“用這個擦吧。”
謝白有些猶豫,畢竟姑娘家的物件,還是當今嫡公主,倒是元嘉直接幹脆的放在他手上了,隨即嘴上便轉個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