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看著史崎盛怔忪的樣子,忍不住問道:“老爺怎麼了?可是有心事?”
史崎盛怔怔地搖頭,曹氏言:“老爺若是有心事,可以和妾身說說,妾身若是不能分憂,為老爺寬一寬心也是好的。”
史崎盛坐下看了看曹氏仍有姿色的麵容,搖搖頭坐下喝茶:“我有事也是朝堂上的事,你女人家懂什麼。”
曹氏默默不語,拿了巾子替老爺拭口。
“老爺,再過幾日就是母親的壽辰了,隨不是大壽,但家裏也打算好好辦的,到時會請各家的夫人小姐來赴壽宴,老爺您別忘了給母親準備壽禮。”
史崎盛點點頭:“壽禮……我早以叫人備好了,夫人不必憂心。今日我宿在你這,睡吧。”
紗帳輕輕放下,曹氏的房中一陣喧囂,又默默恢複沉寂。
史崎盛有心事呢,過幾日就是老母親的壽辰,可明日他可能就要命赴黃泉了,母親這個壽辰終究是過不好的。
壽禮?嗬,他連自己的壽衣都準備好了。
第二日,史香兒與父親在花園中不期而遇,她父親整日操勞朝廷之事,就算回了家也是一頭紮進姨娘們的懷抱,她已經許久未見著父親了。
父親好像瘦了許多,史香兒悄悄想。
“香兒見過父親,父親安好。”
史崎盛點點頭,“別多禮了,父親就是來看看你。”
史香兒心中微嗤,嗬嗬,遇到了就說遇到了,還說來看看她,父親整日在姨娘懷裏樂不思蜀,哪裏還能想得到來看她。不過就是她那個母親傻罷了,被父親哄地團團轉,還甘心同幾個來曆不明的女人分享丈夫。
“女兒一切都好,謝父親掛念。”
史崎盛還欲張口,史香兒已經行了個拜別禮:“父親還忙,女兒便不打擾了,女兒先行告退。”
史崎盛身邊的手緊了緊,終於還是忍不住叫住遠去的女兒:“香兒,你要照顧好你母親。”
史香兒並未回頭,“女兒自會將母親照顧好的,不需要旁人提點。”
“……”史崎盛被性格倔強的女兒堵地心塞,最終隻匆匆囑咐了句“秋涼了,照顧好自己,”便匆匆離去。
兒子如今在軍營裏鍛煉,非年非節根本不能回家,家裏剩下的隻有倩姨娘生的小兒子罷了。史崎盛又去母親那裏坐了坐,逗了逗還抱在娘懷裏的小兒子,便匆匆回了書房。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實則不隻言善,人還會思索自己這些年的罪孽,發現一直一來被自己忽略的種種事實。
史崎盛看著手中盛滿毒酒的酒壺,心道他這一輩子如白駒過隙,混成這個連孩子都不跟自己親的樣子也是沒誰了。
也罷,一杯鴆酒盡餘生吧。
他舉起手中的酒壺,推開窗想看看窗外皎潔的月亮。想他剛高中時最喜歡對影成三人的意境,如今都要死了,死的有意境也是好的。
窗戶一開,不知道什麼嗖地一聲射了進來,精美翡翠酒壺應聲落地,史崎盛一驚,是馮德勝已經要派人殺他了嗎?竟然讓他連體麵的死去都不能實現!!
咦?不對啊?酒不是馮德勝準備的麼,喝掉就死了,何必再把酒壺打掉呢?
緊接著,一陣史崎盛直覺腳下一輕,整個人已經騰飛在了半空中,嘴被堵住,蒙住眼睛之前史崎盛隻來得及向前看了一眼——夜色——真他娘的美啊……
甘州通判史崎盛死了,自己喝了毒酒死在了家中,還是畏罪自殺。
這個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飛速地傳遍了整個甘州,那封放在史崎盛桌案前的認罪書被三百裏加急往京城送去,整個史府昨日明明還是熱熱鬧鬧,張羅著史老太君的壽宴,頃刻之間就變得門可羅雀,荒冷如逐棄之所,史家上下惶惶不可終日。
最薄情不過帝王,史崎盛本來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小角色,被皇上派來是輔佐監管知州的,如今知州還沒怎麼樣,皇上欽點的通判卻私貪漕糧,這可是自己往老虎窩裏邊撲啊。
外界傳得沸沸揚揚,那說書先生連那從未見過的認罪書裏的內容都編明白了,日日在茶館裏宣講,每場都是滿場。
平民百姓最恨貪官汙吏,關於史崎盛的流言一出,史家就成了人人喊打的人家。牆上每日都被人潑得臭烘烘的,還時不時被人扔個蛇啊、瘋狗什麼的進來,現在就連出門買菜都不敢了,一大家子人都靠著倉庫裏那點原先多置辦的嚼用夾著尾巴小心生活。
曹氏更是整日以淚洗麵:“老爺怎麼會私貪漕糧呢?不會的,他定是被人冤枉的,不行,我要去告禦狀,他們冤枉我夫君!!我夫君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