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氏心想,想當年她年輕時一直與史家老二的媳婦肖氏明爭暗鬥。後來她頭一胎生了個閨女,可把生了兒子的肖氏美壞了,逢人便說生兒子的事,急得冉氏咬牙切齒。
如今可是風水輪流轉,史家全家依附大哥史崎盛,史崎盛一死,恐怕姓肖的那女人過得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吧。
想想大街上議論史家罪孽的傳言,冉氏快言快語道:“大嫂就是心善,那史通判貪墨朝廷糧食,殺頭都不夠,哪裏可憐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啊。要我說,現在這樣都是應該的。”
冉氏一向自認在嘴上沒出過什麼紕漏,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對於這種沸沸揚揚的話題,自然是隨大流跟隨大眾觀點更為穩妥。
如今史家出了這樣的醜事,誰不是避之不及?有的是人趁亂踩兩腳的。肖氏落難叫冉氏倍感舒爽,嘴上就有些鬆懈,跟著輿論潮流就走了。
話一出口便被杜老太太橫了一眼,冉氏心口一緊,難道說錯話了?
看婆婆麵色不佳,劉氏忙和稀泥:“老二媳婦說得也對也不對,這史通判做這事實在是其罪當誅,但他的妻兒老小沒犯什麼錯,平白跟著受連累,以後可沒什麼好日子過了。更別提他家裏還有個在軍營的兒子,這一來仕途肯定是斷送了。”
杜老太太歎了口氣,麵上有些悲憫,她吃齋念佛多年,最見不得人活受罪。“哎,牆倒眾人推啊。”
冉氏心口好似有個小錘子在一下下錘著她,婆婆這是什麼意思?可憐史家嗎?完了完了她和婆婆的立場相悖了,方才她還欲說史家活該呢。
冉氏看了看身形結實有力的大嫂,再想想自己細瘦的胳膊腿兒,腿肚子都朝前了。大嫂這麼壯實還打不過老太太,若是換了她,那結果不堪設想!
冉氏想起自己剛進門時婆婆在當院裏耍鋼叉的情景,一個精神矍鑠的老太太,晨星還在就起床,在院子裏將一柄鋼叉耍得隻能瞧見銀光閃爍。
她起夜時聽見聲響出來一瞧,嚇得尿都沒了。自己才進門,婆婆就日日在院子裏耍大刀、鋼叉、流星錘……這不是在警告她老實點,不然打的她媽媽都不認識麼。
從那時起,冉氏就在杜老太太麵前夾著尾巴做人,在言語間各種斟酌,甚至養成了隨大流的習慣,都是為了不讓婆婆對她有微詞,如今竟陰溝裏翻了船。
杜老太太掃了掃請安的二人,劉氏端坐著,麵上帶著探究的神色,而老二媳婦冉氏則有些焦灼不安,許是為了方才說錯話憂心著。
杜老太太正色道:“傳言就是傳言,自我們這裏便不要再傳。行商最重來往,若是在旁人落難時落井下石,那我們張家成什麼人了?旁人還敢不敢跟我們做生意,敢不敢往來?”
劉氏和冉氏皆洗耳恭聽,冉氏是不敢再造次了。
“不說生意,就是做人也不能如此,想當年我們置辦田產時史家還給幫過忙呢,知恩要圖報。旁人我們不管,做好自己就成。明日史老太君壽宴,你們倆還是去看看吧。”
杜老太太的一番話叫劉氏對她肅然起敬:“母親說得對,是兒媳們想岔了。我這就去準備壽禮去,再帶些米糧周濟一下。”
杜老太太欣慰地點點頭,劉氏表了態,杜老太太又看向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