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世態炎涼(1 / 2)

周日上午九點多,李曉禾出現在茂中市殯儀館,他要參加蒯玉林縣長的告別儀式。

茂中是倉吉省地級市,蒯玉林家在茂中,在去縣裏之前,擔任茂中市文體局黨委書記、常務副局長。兩年前,蒯玉林才由茂中調任思源,出任茂中市下轄縣的政府一把手。

在任官員去世,理應由現任職單位或人事關係所在單位操辦殯葬事宜,並組織舉行告別儀式,這是常規和慣例。但蒯玉林這次告別儀式卻很特殊,操辦單位既不是思源縣政府,也不是曾經工作八年之久的文體局,而是蒯玉林的家人。

之所以出現這樣的情形,主要是由於對蒯玉林死因的認定,目前組織還未給出一個權威說法。如果定性為公出去世,那自然應該是思源縣操辦其殯葬的事,並且應該隆重進行告別。如果要是認定為飲酒猝死,那這事就複雜了,還需要做進一步的認定。現在上級沒有任何結論,自然就沒單位出頭了,哪個官員願意沒事惹事呢?

關於蒯縣長遺體告別儀式舉辦地點和準確時間,李曉禾是向尤大姐打聽到的,尤大姐是蒯縣長的妻子。本來在到雙勝鄉上任的第二天,李曉禾就要到市裏看望大姐,也來祭奠蒯縣長,但被尤大姐拒絕了。雖然尤大姐給出的理由是“現在不願見客人”,但李曉禾明白,大姐是不想讓自己多奔波,更是不想給自己帶來過多的麻煩。

本來準備昨天就來,但前天接到縣裏通知,上級領導次日要路過雙勝鄉,鄉書記趙強又出差未歸,李曉禾隻好乖乖在鄉裏等著,可是直到天黑時才等來消息,領導走了另一條路。李曉禾隻好連夜到了縣城,乘坐後半夜火車,在今天早晨八點趕到茂中市。

今天的天空也陰沉沉的,增加了濃重的悲嗆氣氛,李曉禾邁步向殯儀館院內走去。

“咚咚”禮炮聲響起,兩列身穿孝衫的男女發出悲戚的哭聲,從門口向裏麵走去。

李曉禾注意到,院中不時出現手捧遺像、悲悲戚戚的身影,還有花花綠綠的花圈挽聯。

一個熟悉但卻佝僂了許多的身影出現在前方,李曉禾趕忙快步奔過去,喊了聲“大姐”。

那個佝僂的身子轉過來,還未喊出“曉禾”二字,已是淚痕連連。

剛才看到這個身影的時候,李曉禾已經感覺鼻子發酸,此時再看到對方淚眼滂沱的樣子,他也禁不出“撲簌簌”的滾下了淚珠。

“曉禾,心意領了,工作那麼忙,你又何必大老遠趕過來呢?”伴著淚水,尤大姐發出了嘶啞的聲音。

“大姐,我必須得來,否則我這心裏……”李曉禾聲音哽咽了。

尤大姐抬起顫抖的雙手,攀上了對方臂膀:“好兄弟。”

“大姐,縣長。”李曉禾一聲悲戚,紮到對方肩頭,發出了“嗚嗚”的聲音。

“老蒯呀……”尤大姐拍打著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大放悲聲。

兩人的痛哭,並非僅僅是蒯縣長去世,更多的是這紛繁曲折的經過,還有這諸多的傷感與無奈。

雖然這個所在到處都不免悲悲切切,但在院中便出現這樣的情景,還是少見,過往的人們也不免投來目光,好多人都想到了四個字:親人相見。

“媽,別哭了。李哥,節哀。”一個聲音在二人耳邊響起。

和對方分開,李曉禾抬頭看去,麵前是一張梨花帶雨的臉龐。那是蒯縣長的女兒蒯驕嬌,正在讀大學,還有兩年才能畢業。往日這個開朗活潑的女孩,此時臉上滿是憂傷,眼窩深陷,精神不振,顯見受到了很大打擊。伸出右手,輕拍在這個小女孩肩頭,李曉禾發出了堅毅的聲音:“驕嬌,堅強,向前看。”

“李哥,謝謝,向前看!”女孩重重的點了點頭。

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參加蒯玉林告別儀式的,請到這邊列隊,朋友在右邊,親屬站左邊。”

“大姐,我們過去。”抹了抹臉上的淚痕,和尤大姐相扶著,李曉禾走到了鶴遊廳外麵。三人按要求各站了左、右。

一位年歲較大的老者依序發著白色胸花,這位老者是蒯玉林的叔叔,是一位老工程師,是他把蒯玉林帶大的,和蒯玉林是事實上的父子。李曉禾多次見過這位老者,老者給他的印象是睿智、樂觀、健談,但今日老者像是失去了靈魂,眼神空洞,神情也略顯呆滯。

“老人家。”李曉禾輕聲打了招呼。

“來啦。”老者應對了一聲,但並沒有轉頭,顯然思想根本不在這裏,而是機械的應對。

李曉禾轉頭看去,心中不免再生悲涼。僅僅隻有兩列隊伍,而且親屬還要比朋友隊列長一些。反觀不遠處那兩家,老友故交至少占了八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