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洗漱著裝完畢,我不敢有半點磨蹭,利索地上了馬車,車夫大喝一聲駕,車輿便左右搖晃著奔向了皇宮。
我一邊預測著今天又會有什麼奏疏,一邊擔心國庫的狀況,突然馬車一個急轉彎,我始料未及,一不留神滑到了長椅的另一端。
我以為撞到木頭會很疼,卻意外地被一個柔軟的東西接住了。等我反應過來時,我發現自己正躺在沈安然的懷裏。
我條件反射似地彈開,盡量和他在狹小的空間裏拉開距離。
都怪剛才車裏的光線太暗,我都沒看到這裏還坐著一個人,差點被嚇了一跳。
我想極力保持鎮靜,顫抖著的嗓音卻出賣了我內心的驚恐:“沈安然,你怎麼會在馬車裏?”
沈安然確實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我的馬車裏,他頂多算我一門客,非官無品的,幹嘛也來跟著朝參?
沈安然將手肘擱在窗台上,用手掌撐著臉,依舊從容淡定地笑著:“王爺莫慌。在下隻是來坐一趟順風車。”
我一驚,臉不自覺地開始發燙,他說“莫慌”的時候,簡直就像在叫我的名字,看著他溫暖人心的笑靨,我竟有些犯癡。
我連忙用手托著腮幫,遮掩住在自己兩頰飄著的紅雲,強行扯開思緒:“這麼說,公子這是要和本王一起參加早朝?”
沈安然微微一笑:“回王爺,在下前日被白州刺史察為孝廉,在禦史台得了個職位,現在已是正八品的小官。”
大周當下實行的是薦舉製,讓各地方長官在轄區內隨時考察、選取人才推薦給上級,經過試用考核後再任命官職。察舉的主要科目有孝廉、賢良、文學、茂才等。沈安然以前在白州待過很長一段時間,大概那時刺史就注意到他了。
正八品啊,確實是小官,按周法五品以上才能入殿朝參,恐怕他到時隻能跪在含元殿外呢。
不過話說回來,禦史台的老狐狸們一個個都那麼忙,怎麼還會有閑職給他呢?
我眯起眼睛,瞅了瞅沈安然,他還是一副神閑氣靜的老樣子,毫不躲閃地接受我的目光,嘴角帶著笑意,安定地看著我。
為什麼這家夥總是這樣處事不驚呢?
我對自己這麼一問,心裏反倒有了答案——對啊!說不定是因為沈安然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強大後台,不管出什麼亂子都會有人替他暗地解決,所以他才能任何時候都表現得不慌不亂,鎮定自若啊!
他也一定是靠著這個後台,逼著禦史台的老狐狸給了他一官半職,想借機一步一步往上爬……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我如夢初醒般看著沈安然,覺得他是靠後台才走到今天,對比自己卻是勤勤懇懇腳踏實地地為朝廷賣命,心中多有些不甘,五味雜陳,也許再過些年頭他甚至會超越我,成為李真淳身邊的左膀右臂,想想就有一種錐心之痛在胸口蔓延開來……
大概是覺得我突然捂住胸口的樣子有些奇怪,沈安然不顧禮節地坐過來,貼近了我,試探道:“王爺,您怎麼了?”
我忍住心中的怒氣,側過臉,避開沈安然姣好的麵容揶揄道:“沈公子做我王府的門客已有兩三個年頭了,這期間,本王從未見過沈公子回鄉探親,不知這孝廉一說,從何而來?”
坊間童謠不是總唱:“舉秀才,不知書;舉孝廉,父別居”嗎?
我一直認為薦舉製就是朝廷腐敗的一大罪證!
沈安然仿佛沒察覺到這話裏的刺,嫻然答道:“沈某幼時,家父在青州為官數載,後因得罪權貴連坐被貶,我隨父親背井離鄉來到了窮僻的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