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移開視線,扭頭問站在身側的沈安然:“這會不會是一場誤會?”
說不一定她真的遇到了一個負心漢,恰巧那個人和我長得很像,於是她弄錯了,以為我就是那個負心人,於是找上門來?沒有顯懷是因為她掩飾得好?這一切並沒有什麼幕後主使,都是誤會?
不然她怎麼會有如此深沉真實的情感呢?
沈安然看著我,歎了一口氣,回過頭用異常冰冷的語氣,責問綁在地上的少女:“說吧,閣下深夜造訪安陵王府到底有何貴幹?蘇相之女,蘇曉曉?”
我一愣,這姑娘竟然不是普通的怨女棄婦,而是蘇商還未出閣的小女兒?這果然是誤會啊!
我趕忙吩咐左右鬆綁,卻再次被沈安然打住了。
他嘴上在笑,可眼神卻沒有半點笑意。他冷峻地望著地上的蘇曉曉:“蘇相之女又如何?如此詆毀皇族重臣,皇家的臉麵何在!不過是一介庶女,誰給你的膽子這樣放肆?難不成是日子過得太舒坦,想嚐嚐天牢的飯菜嗎?”
說實話,這是我三年來第一次看到沈安然發這麼大火,明明他是在笑著說話,殘忍的言詞卻像冷箭一樣刷刷射出,箭發無虛,支支致命!
我在一旁看呆了。不管是碧朱還是沈安然原來都是這般強硬的狠角色,我和他們在同一屋簷下生活這麼久,怎麼早沒看出來呢?
那原本嬌柔的少女聽了他的責問後沒有表現得委屈,反而如戲子般收回了泫然欲滴的眼淚,一瞬間恢複了正常的神情,她眨了眨杏眼,沒有直接回答沈安然,而是天真無邪地看著我:“正如這位公子所言,民女確實是蘇曉曉。蘇府家規森嚴,今日因犯了點小錯,被母親逐出家門,懇請王爺收留一晚。”
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愣在了那裏。
蘇曉曉口中的母親,不是她的親生母親。據沈安然所言,蘇曉曉是庶出,而我隻知道蘇商娶過妻,從未聽說蘇商納過妾,那麼蘇曉曉很可能是府上的丫鬟或是煙花女子之類生的。
如果真是這樣,她的處境就惡劣了。因為蘇商之妻官氏在未出嫁之前,就因刁蠻聞名大周,可偏偏她父親是崇武的大將軍官晟,不但沒有製止,反而助長了她的蠻橫無理,嫁入蘇門後,還總是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和蘇商吵鬧,惹得蘇府上下雞犬不寧,一時滿城風雨。
更可怕的是,官氏善妒,聽說,但凡是和蘇商親近的女子,都被她在暗地裏折磨得體無完膚,此後蘇商的桃花運也就越來越淡了……
這樣乖戾的官氏怎麼可能接受庶女的存在呢?想必把蘇曉曉生下來都是經過了幾番折騰,她能在蘇相府上待這麼些年頭,已經是上輩子積的福分了。
今夜蘇曉曉來鬧懷孕的這一出,想必也是因為自己走投無路時,狗急跳牆想出來的餿點子吧。其實她來的時候子時已過,武侯巡夜,勝業坊多是些皇親國戚,這些人除了每月十五逢年過節喜歡鬧騰一下,平時幾乎沒有什麼人會出來遊蕩,而且在她的做戲的哭訴中也從未透露出安陵王的名字。
她剛進府門的時候可高興了,張山李石,這麼兩位壯丁站在她麵前她都不覺得危險,隻是一心要走進王府。
如此來看,倒也真像設法投宿的,隻是用的方法太奇葩了。但如果不用這麼過激的方法,也許我也就不會聽沈安然的放她進來。
也許,我們是真的誤會她了。
之後的正廳裏,我們又聽蘇曉曉斷斷續續講了許多她在蘇府時的經曆,和我猜測的相差無幾,我也越發同情這個堅強能忍的少女了。
所以蘇曉曉再一次垂著淚珠望著我,懇請我留她一晚時,我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沈安然這次既沒有阻止我,也沒有讚同我,隻是在我身邊淡淡地笑著說:“王爺太善良了。”
碧朱也是氣鼓鼓的樣子,但還是遵從了我的決定,安排蘇曉曉暫住王府西院的紅鯉園。
翌日,勝業坊傳聞夜晚聽到了棄婦的哭喊,卻沒有見到人影,說可能是十幾年前在坊中死去的冤魂……萬幸,沒有人懷疑到安陵王府身上。
之後我和蘇商通了消息,告知了一下蘇曉曉的情況,蘇商表示很為難,妻子似乎還在氣頭上,估計就算接蘇曉曉回來,也還得受幾天皮肉之苦,我思量了一下,覺得應該幫蘇商一把,讓她幹脆先寄宿在我這裏,避避風頭再回去。
當時我想得簡單,反正蘇府所在的親仁坊和勝業坊相隔得不是很遠,來去接回也方便。不過看來蘇相懼內的名聲倒真不是虛傳啊。
那時我以為是一件事情的結束,後來我才發現,那或許是噩夢深淵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