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那個小書童走上一條月華石和五彩石鋪就的小路,路邊盛開著色彩繽紛的花朵,種類繁多,有黃雛菊、藍雪花、白玉蘭、紫桔梗……路旁種的是石榴樹,火紅的石榴花像西域進貢的珍奇珠寶那樣,鑲嵌在綠葉鋪疊成的綢緞上,盛夏的陽光像金粉一樣灑在紅花與翠葉之間,輕輕呼吸,百合獨有的清香便撲鼻而來,仔細去尋,卻又不見百合花的蹤影……曲徑通幽,這條路不像是通往書房,也許是通向一個夢境……
這裏的環境實在是清朗秀麗,鳥語花香,我不禁放慢腳步,欣賞著四周的風景,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少叔旻不願意在大明宮的禦史台工作了,要是我家庭院和他一樣修葺得像個禦花園一樣,或許我也一輩子都不願出去。
不知走了多久,我們終於到了少叔旻偏院的書房,遙遙望去,少叔旻那怪人正站在自家門前,模樣恭敬地候著我。
現在裝樣子給誰看啊,你要真把我安陵王當回事,為什麼不在正門迎接我?
我不禁在心裏發牢騷。看著那人笑容可掬的樣子,原本以為自己會有一肚子氣,可剛才看過了少叔府那麼美的園林景色,著實讓人心曠神怡,氣焰也消了許多。
哼,本王今天就不和你一般見識。
見我走近,少叔旻連忙上前行禮:“微臣見過安陵王。”
我擺了擺衣袖,盡量顯得沉著冷靜,淡淡道:“免禮。”
小書童見狀便就退下了,我跟著少叔旻進了書房。
少叔旻另外置椅讓我坐下,我順便環視了一下這個房間。
大大小小的木櫃上堆滿了書籍,種類繁多,但卻不顯得雜亂無章,反而布置得井井有條,上到經史子集,下到誌怪筆記,每本書旁都立著一個刻有書名的木牌,想找哪本書,一眼就可以看到。
一陣嘩嘩聲傳來,我循聲望去,發現少叔旻正在一旁親自給我準備茶水。
我看著他的側臉,思考了起來。
比起蘇商,少叔旻隻能說是相貌平平。我對他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就是無論何時何地,他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似笑非笑的樣子活像一隻狐狸,再加上他的確精於算計,我幼時總背地裏叫他老狐狸。
不過他也是個難得的奇才。十六歲進宮為官,處事卻異常老練,雷厲風行,沒有半點拖拉,被當時的名相謝堯之稱讚是安邦之材。
後來朝中又出了一個將門奇才司馬燁,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左右羽林軍統領,相當於北衙禁軍的首領。
“文有少叔,武有司馬”這句話,還在朝堂上風風火火傳了一陣子。
直到數年後,朝廷各地選拔人才,又引入了蘇商、趙天翼等人,他們的才能足以和少叔司馬平分秋色,這些傳言才逐漸銷匿。
我看著眼前隻比自己大五歲,卻已經管製了整個禦史台的男子,心裏很不是滋味。
哎,我要是也能像他們一樣,光明正大地建功立業該多好啊……
少叔旻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情低落,將那盞茶遞到我的手上,鳳眼微眯著,含笑看著我:“王爺來找微臣,可有什麼急事?”
我接過茶,抬眼看了他一會兒,思索著要不要隱瞞刺客一事,轉念一想,禦史台的眼線那麼多,八成他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於是我不再糾結,把我遇到刺客落水的事,和對羽林軍的猜疑,一五一十都告訴了他。
當然我沒說是薑宣救了我,隻告訴他了關於蕭平的妄言。畢竟有些不相關的事,還是先保留不說為妙。
少叔旻聽過我的推理後,摸著下巴,露出少見的嚴肅表情。我看著從杯中嫋嫋升起的一縷白煙,輕輕呡了口茶,定了定心神,等待聽他對此事的看法。
少叔旻思忖了一會兒,慢慢開口說:“微臣認為是王爺多慮了。”
我愕然,詫異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