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為何種緣故,孫承恭從劍南燒春酒呈上前開始,就沒有碰過金杯。
但現在得到皇上的口諭,孫承恭必須喝了這杯酒。
他低首看了一眼杯中的佳釀,稍作猶豫,仰頭將其一飲而盡。
李玉和坐在一旁讚歎道:“不愧是駙馬爺!真爽快!”
我正感覺事態有些不對勁,便聽到轟地一聲,孫承恭一杯酒下肚,竟然直接倒在了地上,受驚的宮女們亂作一團,亭外的護衛們聽到響聲,迅速衝進來查探情況,我也慌了,不明白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卻聽到從上座傳來李真淳清冽的聲音,帶著一絲罕見的威嚴:“都給朕退下,駙馬爺隻是喝醉了,將他抬到寢宮休息罷,不要大驚小怪。”
帶頭的護衛隊長抱拳遵旨,一行人攙扶著醉倒的孫承恭紛紛退下,一陣嘈雜過後沉香亭又恢複了之前的平靜,仿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而我卻有幾分如坐針氈。
李玉和的輕笑聲打破了這安靜而凝重的氣氛,仿佛根本沒覺察到任何可疑之處,雲淡風輕道:“晉歡的這位駙馬什麼都好,就是不經誇,讓大家見笑了。”
上官凝唇邊噙著一抹淺笑,她回望著李玉和,墨玉般的鳳眸中分明透著滲人的寒光:“不經誇的……不是還有這一位殿下嗎?”
我順著她的眼神望去,發現原本端坐著的明德郡主,不知何時已醉倒在案,冰綃紅紗靜靜地垂蓋在她的身上,雪膚冰肌若隱若現,有一種纖弱嬌柔的美感。
李玉和低頭淺嚐了一口杯中的美酒,眉目帶笑:“哎呀呀,果然禦賜的酒不能貪杯啊。”
李真淳卻一臉悶悶不樂道:“朕接下來還準備了龜茲歌舞,可看舞的人都醉倒了,真掃興。”
上官凝在一旁寬慰道:“陛下息怒,美酒醉人實乃常事,不若改日相聚,再看那美姬歌舞。”
李真淳癟了癟嘴,瞧了一眼上官凝,又瞧了一眼手中的酒,無奈地歎息道:“罷了罷了,朕乏了,都散了罷。”
我和李玉和雙雙起身,恭聲道:“臣等恭送皇上。”
我目送上官凝扶著李真淳愈行愈遠,心中卻感到越發焦躁難安,一場家宴,不過隻是勸一輪酒,竟然就灌倒了兩個人,簡直是匪夷所思。
直覺告訴我上官凝這個女子非同尋常,今天這一出戲一定就是她一手安排的。
李真淳剛走,李玉和便立刻卸下來一張笑臉,趕在宮女清理之前,一把拿過孫承恭剛剛用過的酒杯,向其中斟滿酒,並從烏黑的發上拔下一根銀簪插入其中,我知道她一定認為孫承恭不是喝醉了,而是被人下了毒。
但是我們五人喝的是同一壺酒,可倒下的隻有李奕欣和孫承恭,所以毒物應該不是下在酒中,而是提前放在了酒杯中。
如果銀簪變色,即可證明孫承恭的確是中了毒。
但當李玉和把銀簪從清酒中拿出來的時候,那簪子隻是泛著晶瑩光澤,並沒有什麼變化。
我一怔,李玉和不安地顰蹙起眉頭,警覺道:“銀簪能驗出來的無非是砒霜鶴頂紅一類毒物,而銀簪驗不出的毒卻有很多,他們中的大概是某種迷藥吧。皇姐喝了兩杯才倒下,而孫承恭連一杯都受不起,約莫是各自的耐藥性不同吧……”
我聽到李玉和的推論先是一驚,思索後覺得她說得有理,看來那人真正的目的就是把李奕欣和孫承恭迷暈,然後軟禁在宮中。
李玉和掏出繡帕,將簪子擦拭了一番後收入袖中,跟我向亭外走去,她邊走邊向我吐露道:“之前上官凝找到本宮,讓本宮配合她給皇姐和孫承恭勸酒,原來是另有圖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