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附在我耳邊,聲線低沉地引誘道:“跟我走吧。”
我忽然失神。
存不存在都無所謂嗎……
回憶突然如潮水般湧向我,各種聲音不斷充斥著我的大腦,母後的嫌惡,父皇的舍棄,大臣的排擠,坊間的傳聞……
他們似乎都不待見我,厭惡我,甚至詆毀我,好像我是不該存在的人!我真的很沒有用!
我仿佛陷入了魔怔,眼裏一片漆黑,自責的話語如陣陣冷雨淋在我的心頭,徹骨生寒,我想逃,但雙腿就像被沼澤下的水草纏住,動彈不得……
就在我幾乎要放棄與心魔抗爭,任由秦川把我帶走的時候,一抹嬌小的白色身影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是棉花花!
我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抓住它,可四肢僵硬著,根本不受自己的控製,棉花花朝我叫了兩聲,然後轉身向前奔去。
眼看棉花花離我越來越遠,我的心跳幾乎都要停止了,無盡的沉痛壓在我的胸口,難受得快要窒息——
我又要失去它了嗎?之前我沒有能力保護它,眼睜睜地看著它在懷中死去,那樣的痛苦還要再來一次嗎?
“不行!”
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嘶吼著。
“我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這次,一定要保護好他們!”
一道白光驟然降落,我眼前逐漸恢複清明,隻感覺眼眶濕濕的,摸了把臉,才發現麵上都是淚痕。
我終於想清楚了!
我的存在不是無所謂的!李真淳需要我才會讓我留下來!
或許我不如十六衛驍勇而戰,但留我一條命在,至少還能舍身護主!
我不能在這存亡之際離開李真淳!這次我要拚盡全力守護他!
思及此,我奮力甩開了秦川的手,猛地拔出了李真淳賜給我的配劍,秦川猝不及防慌忙避開,但終究逃不脫,劍芒泛著冷光抵住了他的脖子,我劍眉一橫,顫抖著高喊出我的決意:“我是安陵王!守護大周是我的職責!今夜就算是死,我也絕不會離開皇城!”
聽我說完,明明是我被脅迫的秦川,唇邊的笑意卻分毫未減:“阿昭,這是你最後的決定嗎?”
我堅決地點了點頭。
秦川仿佛輕輕地歎息一聲,兩指夾住劍鋒,慢慢從他如玉脂般的頸脖上移開,殿內的十五連盞銅燈照亮了他的眉眼,他釋然一笑道:“那在下便遵從王爺的意思,隻是……王爺可要記得留條命,明日陪在下賞燈哦。”
說罷,他便輕身一躍,自窗而出。
見他走了,我終於放下高懸的心,放鬆緊張的肌肉,吐出一口氣,緩緩收回了寶劍。
這時,我才意識到一個問題。
等等,他剛剛說了什麼?明日要和我一同賞燈?
可是沈安然之前也約了我啊!
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難道我之前做的那種奇奇怪怪的噩夢要成真了?
約莫是戌時三刻,我來到了甘露殿,隔著珠簾翠幕,我隱約看見李真淳正靠著雕花的憑幾,一臉愜意地聽上官凝在一旁給他念兵書。
我進來時,剛好聽見她說:“攻戰當學西門豹治鄴,摧其堅,奪其魁,以解其體,挽弓當自強,用箭當用長,射人先射馬……”
她念的這段我早已稔熟於心,情不自禁地和她接上:“擒賊先擒王。”
上官凝知道是我來了,輕輕地合上了書卷,低首道:“臣妾給王爺請安。”
她雖然嘴上這麼說著,但舉止根本沒有要和我請安的意思。
我比起和她計較禮數,我更在意她念這一段的含義:“上官美人方才念的,是《三十六策》的第十八策擒賊擒王,不知有何深意啊?”
上官凝的臉上依舊是三分笑意七分淡漠:“王爺說笑了,臣妾不過是後宮女眷,不懂兵法,皇上讓臣妾念哪,臣妾就念哪,又怎麼會知道其中的涵義呢?”
我當然不會相信她的這番說辭,隻是不明白她為何突然要裝自己不懂兵法。或許是有自己的考慮吧。
我於是靦腆地笑笑:“是本王唐突了。”
我尋了一處坐下,李真淳卻突然出現在我身側,遞過來一個明晃晃的東西,我接過一看,才發現是一麵四周雕刻著螭紋的小銅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