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亡命之徒的未來式(1 / 2)

皓一回台灣了。

更正確的說法是,他人是回來了,我卻沒第一時間見著他。由於事出突然,皓一返台的航班資訊、落地機場我一概不知,根本無法為他接機。直到當晚我接到久違的台灣號碼打來的電話時,才知道他已身在南部老家,原來他搭了上海直飛高雄的航班,徹底避開在台北與我相見的可能性。

我當然可以理解皓一的歸心似箭,但是,身為一個未婚妻,家裏出這個大的事,我無法像個邊緣人袖手旁觀。

“真的不需要我下去陪你嗎?”隔著電話我問皓一。

“不用了,現在家裏一團亂,我媽她現在情緒不太穩定,也沒心情招呼你。”

“我不需要招呼啊!我隻是想幫點忙,你們家隻有你一個小孩,我之後要嫁進你們家,我也想替你們——”

“惟惟。”皓一打斷我的話。

我本能地想問他怎麼了,卻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氛——直覺告訴我,皓一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不會讓我太開心。

“結婚的事,我還沒跟我家人說。”皓一說得有些心虛。

果然如此,我怎麼一點都不意外呢?

我努力壓抑著怒氣,好不容易在腦中找到能說服自己不跟皓一起衝突的理性,說不出懂事乖巧的理解話語,沉默聆聽已經是我現在所能做出最大的讓步。

“現在也不適合跟她提這件事,我想先把我爸的後事辦完,再找個時間——”

“不用說,我知道了。”我悶悶地打斷他,“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隨時跟我說。”

掛掉電話的那一刻,我突然覺得皓一的“回來”,是回到離我更遙遠的地方,盡管他將我擺在未來藍圖裏,然而,未來終究未曾到來,那條由“現在”通往“未來”的時間軸似乎從來沒有移動過。

在皓一的內心深處,究竟有沒有把我當作家人看待過?我不想知道了。

此時此刻,我隻想計劃一場任性的逃亡。

那天下午,我還沒想清楚逃亡該怎麼進行,褚克桓倒是先發了訊息給我。訊息裏隻說有話要說,卻不透露任何摘要,顯然在暗示我得跟他見麵聊。於是,我將一間鮮少光顧的酒吧名片照了相、回傳給他。

看見他已讀後的沉默,我相信他很清楚,那就是我們今晚見麵的所在地。而我們從頭到尾都沒有約定一個確切的見麵時間,潛台詞是不見不散,我倆了然於心。

身為專業的罪犯,留下的線索、資訊應該越模糊越不容易出問題,該說褚克桓跟我會很有默契?還是我們都有當好共犯的本領?我苦笑一下,不願多想,反正今晚見了麵就會有答案。

等我結束工作來到酒吧,褚克桓一間坐在吧台等我了。我走上前,拉開他身旁的高腳椅入座,點了一品脫的啤酒。

“你也來了?好巧。”褚克桓側過頭來看我,微笑。

“別高興得太早,我今天心情很差,需要借酒澆愁。”我苦澀地說,在這場假裝不期而遇的戲碼中,偷渡自己的衝動,“我酒品很差,你自己小心。”

“沒關係,我今晚剛好也要借酒壯膽。”褚克桓意有所指地看著我。

我倒抽了一口氣,不確定他口中需要壯膽才能執行的是哪件事,無論那是否與我有關,我都不想再探問,今晚,我隻想順著感覺走。

Bartender將剛打好的啤酒端到我麵前,我二話不說,舉起杯子立刻飲下一大口。

“你狀況不太好,怎麼了?”褚克桓輕抓我的手臂,想製止我。

我掙脫他的手掌,將酒杯大力放在桌上,無助回望:“先告訴我你要說的是什麼,上次你說要想的事,決定好了嗎?”

“決定了。”他沉聲說道。

我緊張了起來,在腦中沙盤推演著褚克桓接下來會說的答案有哪幾種可能,並思量自己現在的狀態究竟能不能接受,卻發現腦袋一片混亂:“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呢?”

“是好是壞,這得由你來說。”褚克桓將問題拋給我,“記得上次我也要你回去想想,先說你的打算吧。”

“我現在沒辦法回答你。”我像溺水的人,一把捉住他的手腕意圖求援,但才說出第一句話我就哽咽了,“皓一的爸爸,今天早上,走了......”

“什麼?!”他一愣,“怎麼回事?”

“我也不清楚,聽說對方是酒後肇事......他已經回南部了,卻不讓我下去。我知道他現在沒有心力去處理我跟他的事,我也可以理解他想靜一靜、想好好處理那些事,可是.......”我打住,發現悲傷像胃酸一樣湧上喉間,想狠狠吞回,卻被反噬的力道嚇了一跳,所有的酸楚化作眼淚,傾瀉而出,“......他的家人不知道我們要結婚了。”